到了七月,就在那小木屋里,妈给我接的生。
孩子“哇”一声哭出来,像撕破了黑夜。
旁边河水哗哗流。
妈让我起个小名,我听着那水声,“小川”两个字就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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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得撕心裂肺,小手乱抓。
我用手背抹掉他脸上的泪,也抹掉自己的,挤出个笑:“傻孩子……都过去了。姐……这不是好好陪着你吗?”我催他快吃面,坨了就真没法吃了。
自己挑了一筷子塞嘴里,什么味儿?
尝不出来,反正不好吃……
瞒着他,是怕那层皮揭开了,他就不要我了。现在……他就算嫌我,我也认。他躲,我就远远跟着。
洗了碗,他坐在沙发上,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
我挨着他坐下,手指头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他忽然一歪身子,脑袋枕在我腿上。
“还想听你的故事。”他说。这孩子……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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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奶水足,兴许是小川吃得太少。
满月酒那天,妈抱着小川在人群里,大伙儿都夸她:“身子骨真硬朗!刚生完就下地了!”我站在角落里,眼泪在眶里打转。
就算以后只能是他姐,我也要把妈该给的,一点不少地给他。
后来听爸说,镇上有支医疗队被抓了。搞的什么细胞工程,领头的是个外国人,带着资料跑了。
爸说,小川以后要读书,开销大,等谷子打完,他就出去找活路。妈身子弱,没跟去,在家照顾我和小川。
我就背着小川,跟着妈下地。没人的时候,偷偷撩起衣服喂他,捏捏他的小脸:“小川,叫姐姐呀……”要让他早早记住这个称呼。
妈劝过我,对孩子的执念别太深。可她自己也当过妈,知道那样有多难。末了也只说:“以后……嫁出去了,想了就回来看看……”
小川才两岁多一点,我在胸上抹了鸡胆。
他嘬一口,哭唧唧地,这才断了奶。
我知道,我得走了。
那年刚满十八,一个人进了城。
妈送到村口,一遍遍念叨:“实在不行了就回来!别碰那些!”我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家里还有小川和她呢,怎么会去碰那些东西?
先在饭店里洗碗。
老板嫌我慢,再快?
碗沿都挂油,根本洗不干净。
又去洗车,笨手笨脚,没几天就卷铺盖走人。
后来在一家酒店前台,总惦记着请假回去看小川。
那时路不通,来回一趟就得一天。
也没干多久。
我对自己说:苏霜,不能再这样了!
再这样下去,钱肯定一分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