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噢……山妹崽……”
“阿婆,跟着我走。慢点……”
安山喘着气,她一边安抚着身旁的阿婆,一边努力跟上走在前面的背影。
沉重的藤棺负在男人背上,他微微弓着背,重心下沉。
宽阔的肩背想一道山梁,藤条深深勒进他肩头鼓胀的肌肉里。
他的足履陷入松软的腐叶,碾过滚动的碎石。
每一步都扎得极稳。
山路陡峭。
从嶙峋石耸与盘根错节的树根间蜿蜒而下,隐没在深不见底的雾霭之中。
脚下的路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路。
不过是一遍遍被前人踩平了泥巴踩秃了野草。
男人几度侧眸,几度放慢脚步。
她与他的距离总是越拉越远。
远到男人背着藤棺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小点,他又会站在原地等着身后的祖孙二人相互搀扶,缓缓跟来。
扭曲的脚踝难以支撑安山的身体,她走得摇摇欲坠。
一双瘸脚走在平地上尚且艰难,更别说这艰险的山径。
安山咬着下唇,汗水混淆了泪水,从颌沿坠落。
一滴接着一滴,浸湿过脚下途经的尘土。
汗湿透了又风干。
泪流尽了又再涌。
好不易。
山势趋缓了,浓雾稀薄了。
福园到了。
大大小小的坟包遍布在福园里。
香火味混淆着烧灼的气息,淡淡的,倒也不刺鼻。
地上没什么杂草,一簇簇刀割过的残根一眼便能看出是人为料理过的痕迹。
几棵百年老树倚着山边长,粗大的根茎都撬开了石岩,坚硬有力。
树下连有一排长长的瓦房,像是住所与工屋合并在一起。
坟坑是早先就挖好的。
藤棺入了坑,男人拿起铁铲往土堆里铲土。
粗壮的手臂因发力而绷紧了皮肤,鼓动出肌肉的纹理。握着铲杆的手骨节凸起,手背上爆满了筋脉,根根青紫一路蔓延到小臂。
男人一铲接着一铲,把松湿的泥土填入坟坑,一点一点将藤棺覆盖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深坑被填平,平地隆起了一个矮矮的土丘。
坟堆上落下最后一土后,男人用肩膀蹭过下颌的汗珠,放下了手中的铲头。
“坟包我明日用水泥和石块围好加固,墓碑我现在就去造。”
男人来到安山身前,沾着泥土的大手在衣摆处随意搓蹭了几遍,往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火柴,递了上去:
“你手上剩余的纸钱,就在坟头烧了吧。”
安山将余下了纸钱匆匆卷束塞入衣袋。
她双手掌心朝上并在一起,接下了男人放落的火柴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