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忠神情凝重,“完颜洪一直仇恨汉臣,如果他想要拿我开刀,来对付完颜冽,必定是做足了准备,要置我于死地。致尧,我有几样东西要交给你,你稍候片刻,我去取来。”
周时雍明白宇文忠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心里有些难受。
宇文忠解下门后铃铛,举着灯走出书房,从台阶下的一块青砖里,取出一包东西。
周时雍接过他手里的灯,重新关好房门。
宇文忠在桌子上打开了油纸包,里面是一本字检,还有一枚印章。
宇文忠打开字检,将夹在其中的一块白色绢布递给了周时雍,“这是孤雁的血书签名。”
周时雍轻轻展开绢布,李宣林,魏贺,杨复,孟良辰,暗红的血字撞进眼中。
他早就知道孤雁的存在,但是时至今日才知道孤雁们是谁。
宇文忠将小小的印章递给他,“这是临行前,陛下送与我的一枚特制印章,我送往临安的书信,除了用字检加密,还会盖上这印章,用火烘烤才会显现。”
周时雍看见印章上的两个字“首丘”,冲口吟道:“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宇文忠点了点头,双眸含泪道:“陛下是想用这枚印章提醒我。不可忘了大昭,不可忘了故土。”
周时雍沉声道:“致尧从未忘记。”
宇文忠紧紧抓住周时雍的手,声音微颤,“临安那边,只有陛下和指挥使裴荣宣知道首丘是谁。我把孤雁交给你,把首丘也交给你,若我这次不能脱身。日后,你便是首丘。”
周时雍心如刀绞地望着须发斑白的宇文忠,不知如何开口,手里那一枚小小印章重若千斤。
宇文忠拍了拍他的胳臂,坦然一笑:“我早就做了殉国的打算。若不是完颜冽,十年前我就死了,苟活至今,唯一遗憾便是未能救出国主。”
周时雍安慰道:“郎主没有将这封信公开,完颜冽也没有立刻命五间司审讯,说明事情还有转机,请宇文公多保重。”
宇文忠将东西仔细包好,郑重其事地交给他,“你快走吧。对了,你速去告知丽云堂,这些日子切勿再来,公主那边也不要走动。”
周时雍将油纸包塞在怀里,告辞离去。
到了丽云堂,吴慎依旧守在外面。周时雍轻轻跃过院墙,站在庭院里吹了一声竹哨。
此时已是深夜,云娘早早熄灯入睡,幸好檀汐的房间还亮着灯。
她听见竹哨打开房门,见到一身夜行衣,深夜出现的周时雍,微微一怔。
“出了什么事?”她敏锐的先发问,直觉有要紧事发生。
周时雍言简意赅道:“宇文公那边出了事,你们近日不可再去宇文府。公主那边最好也不要走动。”
檀汐下意识问:“北戎发现了他的身份?”
周时雍点头,将密信之事告知了檀汐。
檀汐震惊之余,忙问:“你可有办法替宇文公开脱?”
周时雍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叛臣和降臣永远不会真正取得北戎的信任。即便我替完颜冽挡了一剑,也并不能确保他对我不抱有疑心。宇文公出了这样的事,只会越发会勾起他们对汉臣的防备和猜疑。明面上,我只能公事公办,绝不能替他开脱,否则连我都要被怀疑。”
他现在身负重任,宇文忠把孤雁和首丘都交给了他。他只有先自保,才有可能保住宇文忠。
檀汐急忙道:“能否让宇文公连夜出城,离开上京。”
“眼下他只是被怀疑,若是连夜潜逃,便坐实了他就是间谍,而且我也会被牵连,完颜冽一定猜测是我通风报信。”
“那怎么办?”
周时雍道:“现在只有两个办法可以洗清宇文公的嫌疑。一是,找出写这份密信的人。二是,汉臣的家眷里根本没有间谍。”
“第一件事十分棘手。因为只有郎主知道这封信的来处。我无从得知密信来源,也就无法查出真正写信之人。第二个办法,只能等汉臣们的家眷到了上京,才能知道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