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亦不想回答他。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余肆也没打算等他点头。
摩挲着纸张页脚,入戏特别快,一下子把人带入了那个场景……
在这部电影《归途》里,主角名字叫柏敬。
一个因童年创伤而分裂出冷酷第二人格“阿鬼”的逃亡者。在一次由“阿鬼”主导的杀戮后,柏敬仓皇逃入一座画廊,在那里遇见了一个神秘而富有魅力的男人——七哥。
无依无靠之际,七哥出手帮了他。
给他吃穿,懂他冷暖,后来更成为柏敬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七哥会肯定他,笑着鼓励他,亲自为他做饭,亲手替他包扎,让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家的温暖。
他也会在情动时眼含深意,轻抚柏敬的脸,一遍又一遍。
从未被肯定、从未被珍视过的柏敬,就这样中了名为七哥的毒,一发不可收拾。
他心甘情愿陪在七哥身边,任他差遣、由他摆布,
甚至愿意为他杀尽所有阻碍之人。
他以为七哥也一样需要自己。
直到某天,柏敬通过七哥一直收藏的旧报纸和旧照片,透过那些曾经被忽略的蛛丝马迹,渐渐揭开了七哥的秘密。
原来从一开始,就只是利用。
七哥早已洞悉他体内“阿鬼”的存在。所谓庇护,实则是物色到了一把潜在的凶器。
他不爱。
他的慷慨收留,不过是一场精于算计的豢养与驯化。
他借看似不经意的肯定与关怀,精准投喂柏敬内心对认同的极致渴望,同时却冷静地让他目睹自己如何以残忍手段惩罚他人,以此树立权威、灌输弱肉强食的法则。柏敬所得到的所谓认同,全然源于七哥对另一个逝去影子的怀念;他所被激发的价值,也只不过因为——
他啊,确实是一件好用的凶器……
而又刚好长了一张酷似对方已逝恋人的脸。
………………
是夜。
地下室里弥漫着尚未散尽的铁锈腥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黑暗本身。空气里漂浮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恐惧,无声无息,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盏孤灯投下昏黄的光晕,七哥就站在那团光里,慢条斯理地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擦拭手指。他一根一根地擦过去,指节分明,动作细致优雅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灯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慈悲的。
——如果忽略他脚边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的话。
柏敬站在阴影边缘,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身体里翻搅的不适让他双腿发软,但他知道那不是恐惧。是他身体里的“阿鬼”在躁动,在兴奋,对眼前这片狼藉散发出熟悉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悸动。
就在这时,七哥转过身。
助理无声地上前,为他点燃一支烟。他微颔首,就着那火苗轻吮了一口,猩红的光点在他唇间明灭。烟雾腾起,模糊了他的眉眼,又在扩散中渐渐显露出那双眼睛——深得像古井,寒得像冰潭。
他的目光越过昏黄的光束,落在了柏敬脸上。
柏敬心头莫名一颤。
他竟从那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看到七哥脸上某种冰冷的的东西正在褪去。不是错觉,那层方才行刑时覆上的寒霜,正一点点软化,甚至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近乎温柔的东西?
七哥夹着烟,又抽了一口,随即迈开脚步。
皮鞋底敲击水泥地面,发出清晰而空旷的回响,一声声撞在柏敬的心口。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仿佛被钉死在光与影的交界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