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房里,蜡烛已经燃尽了。
布团鬼本来和块破布一样趴在帷帐后面,听见声音,骤然咕噜噜滚出来,瞪大了黄豆般的眼睛,大为震惊:
“你,你居然没死?”
挽戈一手拎着刀,一手扶着镜框,从镜子里出来。
她淡淡道:“运气好。”
布团鬼发怔:“镜子方才闹的那么凶……它居然放你出来。”
天光已经蒙蒙亮起来,钟鼓开始敲了。
正厅里人声嘈杂,剩余幸存者已经开始围着铜镜,等待着第五日新添的规矩了。
【规则:对镜需含笑,唇不可启,齿不得见】
几乎同时,角落里一个差役下意识啊了一声,嘴张开了,露出半截牙——
喀哒。
那其实是什么东西切割喉处椎骨的声音。
那差役双手死死捂住喉咙,但不能阻止血喷出来。他膝盖一软,当场栽倒了。
“啊——”
那场景太惨烈了,有花娘抑制不住尖叫,啊地叫出了声,露了牙,几乎在同时,也被同样的东西割了喉咙,栽倒在地。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厅内竟然有五六个人倒地,血沿着木质地板,渗透进了缝中。
那场景太惨烈了,布团鬼本来从红绡房里偷偷溜出来看热闹,这会儿吓得缩成一团,闭紧了口:“太,太可怕了……”
卢百户抿着僵硬的笑,这时候才注意到了挽戈居然也来了。
他眼里划过一丝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失望。他是真以为挽戈已经死在镜子里了。
卢百户盯着挽戈,从上到下看了一圈,最后,他保持着规矩所说的闭口笑,冷冷地质问道:
“昨日你违反了规矩,理当入镜——你从镜子里活着出来了?”
那其实应该是陈述句的。
挽戈声音不高,抿着镜子要求的笑:“嗯。”
卢百户嗤了一声,那分明是完全不信:“五日了,谁都只见进镜,不见出镜,你说你从里头出来了?”
他骤然低呵道:“来人!”
两名偏将立刻走上前,把麻绳和刀揣在手里,端着规矩逼迫的笑,僵硬而不敢开口。
卢百户并未让他动手,只自己上前,抬手抓住挽戈的手腕。
他亲自动手,那其实是存了一丝算计在的。
出去后的文移都写好了,他已经把诡境内的一切罪账归于挽戈。她不死也得死——无论是不是境主,也必须被当成境主。
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但他指腹刚一贴上挽戈的手腕,心底骤然一沉。
那分明是彻骨的冰凉。
活人会有这样的体温吗?
他不信,手一滑,按向挽戈手腕另一侧,但分明是一样的冰凉,冷得他后背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荒唐又致命的念头:大鬼。
这个体温,分明就是大鬼!
卢百户强行咬住了牙关,没让僵硬的笑裂开,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模糊的话:“她,她不是人!是鬼!”
“来人!绑了她!”
卢百户把最近的差役往前一推当盾,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已经抖如筛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