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入夜。
这已经是第五日的夜了,胭脂楼相当安静。风一经过长廊就哑了,像被什么东西拦住。
谢危行带着挽戈,推门而入素心房的时候,房内还有人。
萧二郎靠在榻上,伤口狰狞的脸上缠着布,渗出的血色依稀可见。一个素衣女子坐在塌边,正在为他换药。
萧二郎见挽戈来,先是一愣,然后是气恼,几乎咬牙切齿:“你也配来见我?你来做什么!”
挽戈淡淡道:“来救你。”
相较于萧二郎的恼怒,那素衣女子却仍是相当端庄。
素心对萧二郎温声细语:“公子暂且歇一歇。”
然后,素心才抬眼看向挽戈,抿着笑:“萧姑娘这几日护着大家,奴家该谢你。”
谢危行却顺手把门踢上,挥手十几枚铜钱“当”地一声,钉入屋子内门窗的角。
他打了个哈欠:“谢就不必了,你把人都留到最后再杀,心可不小。”
他一句话,居然就这样指明了。
——素心才是境主。
即使是直接被这样点破,素心仍旧端着笑:“指挥使大人说笑了。”
她话音还没说完,屋子里无数面镜子中,就似乎有虚影伏下,仿佛在听令。
这氛围明显不对,萧二郎缩在榻的角落,抖着嗓子,要喊人。
素心却回头看了萧二郎一眼,还是相当温柔的笑。
“别怕。”
下一刻,榻下却咔哒一声脆响。
一只细长的影手,从榻下不知道哪面镜子中倏然窜出,狠狠扣住了萧二郎的喉咙!
“救,救命!救命!”
挽戈手一翻,刀鞘横挑,内劲一振,将影手敲碎。
但是萧二郎的那几声还是引来了两名镇异司的偏将。
从窗口上的影子上能看见,他们还没来得及到门口,就被什么东西拖下去,喀拉两声,没了。
素心仍是温声:“萧姑娘这么忙着护人,可惜……”
谢危行略微偏了偏头,避过了从后面袭来的影手:“可惜什么?”
他边说话,一边一脚将扑上来的影子踢散,好像平日的闲常对话一般。
细细的笑声从每面镜子里溢出来,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把房间内所有烛火都瞬间扑灭了。
“可惜,这世间总有人在尝苦……”
素心的声音逐渐变得飘渺,她的身形也是,若有若无的香气混合着几乎察觉不到的腐烂的味道,在屋子里蔓延开。
那或许是障眼法。
素心睫毛一颤,忽然把一面铜镜推翻。镜子斜斜坠落在地,正对着挽戈。
下一瞬,镜子里的素心陡然伸出一只手,就向挽戈颈项抓来!
挽戈横鞘挡住,但是镜面远不止那一个,她被盯上后,其他镜子也冒出手来,第二只,第三只。
谢危行几乎是瞬间掐诀,一手重重掷出那黑绳上的铜钱串,数面镜子就被他的铜钱钉住四角。
无形的网兜头罩住那些惨白的美人手,暂缓了攻势。
素心这回完全撤去了那温声的姿态,冷冷道:“指挥使大人也不过如此——铜钱镇的住小鬼,镇不住我。”
那些镜框突然间角度齐齐变了,镜光错位,那无形的网像被剪断了光,露了空隙——影手就从网口中滑过,照样直扑向挽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