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五十文钱的账,你……还记不记得?”
裴砚之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小风心里激起层层波澜。她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似乎藏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让她心慌意乱。
“记、记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可是……你不是……”你不是走了吗?你不是有急事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一大堆问题堵在喉咙口,却在他过于专注的注视下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记得便好。”裴砚之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快得让小风以为是错觉。他侧过头,对身后的一名随从极轻微地示意了一下。那随从立刻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做工精致的锦囊,双手奉到小风面前。
小风愣愣地看着那个明显价值不菲的锦囊,没有接。
“打开看看。”裴砚之的语气放缓了些,竟似带着一丝…引导?
小风迟疑地伸出手,接过锦囊。入手沉甸甸的,她解开系绳,往里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里面根本不是她预想的铜钱,而是满满一袋子银锞子,个个小巧精致,闪着冷冰冰的光泽。粗略一看,恐怕不下百两。
“这……这是什么?”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和惊慌,“这太多了!我说了只要五十文……”
“利息。”裴砚之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硬,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或者说…投资。我看你这茶棚,虽小,却颇有生机。”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整洁的桌椅、冒着热气的茶壶和旁边眼巴巴看着糕饼的孩子们,最后落回她脸上,“在京郊,我有一处别院,正缺这般有烟火气的点心茶水供应。这些,权当是定金,如何?”
他说…合作?
小风彻底懵了,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京城?别院?供应?这些词离她太遥远了。她看着手里的银锞子,只觉得烫手。
“不…不行的,”她慌忙摇头,想把锦囊推回去,“我…我这只是小本生意,上不了台面的,怎么能供应给京城的贵人…裴公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还是把五十文给我就好…”
裴砚之看着她急于撇清、只想拿回那五十文铜钱的模样,眸色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他并未伸手去接那锦囊,反而上前一步,距离拉近,却并未带来之前的压迫感,反而像是…朋友间的低语。
“五十文,自然是要还的。”他看着她,声音放得更低,几乎称得上温和,“但我离家日久,京城诸事繁杂,饮食上甚不习惯。时常想起…养伤时的那碗粥,和那个烤番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上,又很快移开,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近乎诱哄的意味,“只是不知,能否再尝到那般滋味?”
他的姿态放低了。他没有用权势压人,反而示弱,提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又合情合理的“请求”。
小风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松弛了些许。原来…他只是想吃她做的东西?她看着眼前这个锦衣华服、却说着“饮食不习惯”、甚至带着点…落寞?的男人,心里那点戒备和害怕,莫名地被一种单纯的、想要帮忙的念头取代了一些。
“就…就为这个?”她小声问,眼里还是有着疑惑,“京城那么大,没有厨子吗?”
“厨子自然有。”裴砚之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精准,“但做出的,总不是那个味道。”他看着她,眼神专注,“有些滋味,特定的地方,特定的人,才做得出来。”
他的话绕开了敏感的身份问题,将一切归结于“味道”和“习惯”,听起来合情合理,又隐隐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的什么。
小风被他绕得有点晕,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她看看手里的银袋子,又看看他看似诚恳的表情,犹豫了。
“可是…阿婆她…”她看向一旁的陈阿婆,这是她最大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