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津婷捏着绩效表站在角落,笔尖在“王清月”那栏顿了顿——连续三天,这栏的数字都是零。
她抬头往最里头的棚子瞥了眼,王清月还蜷在那儿,怀里抱着个破麻袋,不知在捣鼓什么。
李维站在她身侧,左臂的石膏早拆了,却还习惯性地护着她往阴影里退了退:“段哥让快点核完,下午要对账。”
话音刚落,打饭的方向突然炸了锅。
是个十七八岁的学生,瘦得只剩把骨头,护院给的窝头掉在泥里,沾了层黑灰。
护院踹了他一脚,骂:“狗娘养的还敢捡?”
电棍“滋滋”响着往他背上戳——那学生突然发了狠,扑上去抱住护院的腿,张嘴就咬,咬得护院惨叫着扔了电棍。
这一口像捅破了马蜂窝。
周围的人全炸了。
有人捡起步子边的铁棍,朝着最近的护院砸过去;
有人扑向打饭的铁桶,把稀粥泼了护院满脸。
徐津婷看见王清月突然从麻袋里摸出块磨尖的铁皮,猛地扎进了旁边监工的脖子——血喷了她满脸,她没眨眼,扯着嗓子喊:“跑啊!不跑都得死在这儿!”
是真的反了。
徐津婷吓得浑身发抖,手里的绩效表掉在地上。
李维一把将她拽到铁皮棚后,背对着混乱的人群:“别抬头!跟紧我!”
抢枪的应该是个以前当过兵的男人,藏了把磨尖的铁丝,趁乱捅穿了护院的手腕,夺下了那把老旧的步枪。
“砰”的一声枪响在棚区炸开,打穿了铁皮屋顶,惊得所有人都红了眼。
有人抢电棍,有人搬石头,连最开始缩在角落哭的女人,都抄起了碎瓷片往护院脸上划。
“往门口冲!”不知谁喊了句。
黑压压的人群像潮水似的往铁丝网涌,踩倒的人发出骨头碎裂的闷响,却没人停脚——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的背往前挤,前面的人被护院的枪打死,尸体立刻被踩成肉泥。
徐津婷被李维护着往相反方向退。
她看见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往铁丝网跑,孩子被流弹打穿了脑袋,女人疯了似的把孩子往铁丝网上塞,自己却被电得浑身抽搐,粘在网上动弹不得,后面涌来的人直接把她撞得变形。
“开枪!给我往死里打!”监管队长的声音从瞭望塔上传来。
机枪“哒哒哒”地扫向铁丝网,子弹穿透人体的声音像撕布,冲在最前面的人成片倒下,血顺着铁丝网往下淌,汇成了小溪。
可还是有人在爬。
最下面的人被打死了,上面的人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往上攀,手被倒刺刮得血肉模糊也没松。
有个男人快翻过去了,却被瞭望塔上的子弹打穿了肚子,挂在铁丝网上,肠子流了一地,还在伸手往前够。
后面的人抓着他的腿翻了过去,摔在网外的泥地里,连滚带爬地往山坳外跑。
李维死死护着徐津婷,手臂挡着飞溅的血沫。
有个慌不择路的猪仔撞过来,他伸手推开,没下狠手,低声吼:“往那边跑!”
棚区里已成了屠宰场。
护院的狼狗被放了出来,追着尖叫的人撕咬,地上的血没过脚踝,踩上去“咯吱”响。
徐津婷看见王清月被狼狗扑倒了,她手里还攥着那块铁皮,往狗眼睛里戳,狗惨叫着咬断了她的胳膊,她却笑了,笑得比哭还吓人。
枪声、狗吠声、惨叫声缠在一起,成了催命的符咒。
铁丝网那边还在死人,却真的有人跑出去了。
大概七八个,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顺着山坡往密林里钻。
监管队长的人在后面追,枪声断断续续响着,有两个人没跑几步就栽倒了,剩下的几个拐进了树林,不见了影。
“那边!”徐津婷突然看见,有三个跑出去的人没往密林跑,反而朝着北口哨卡的方向——那是高旭英的地盘。
他们大概知道,只有往那儿跑,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