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殿内柔和的乐声奏起,舞者鲜艳的衣裳随着动作好似一只轻盈的翠鸟,旁边大臣的眼睛却就像干死了的河坑。
幕后之人在她到徽京的这段时间没有对她出手,不过不好下手罢了。
不过沈妝幕对前路未知抱以宽容的心态,她此时手里只有微末线索,无法锁定人群,若是有人对她主动出手,她还能从中探查,省一些力气。
台下无不是一副惫懒模样,她收回目光是扫到前首一个空着的位置。
“舅母,那个位置上应该是谁啊?”她小声问皇后。
皇后看过去一眼,道:“疏密副使,叫赵熠。他这人就是随意,你舅舅都说不了他。”
她点了点头,又道:“我看这来的人不是特别多,有叫的上名字的没来的吗?”
皇后看着台下认真想了想,道:“枢密使没来。
沈妝幕的眉不自觉皱了一下,“您是说,疏密院没来人?”
皇后眸色似有躲避,轻声道:“枢密使是个老粗人,他对、他对你母亲成见很大。”
她明白了用意,应是根本没请他。
这里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她就打算出去催一催梨初给她做的地图,稍稍抬起裙裾,悄悄从后面退了出去。
她退出安静的内室,出来后便是一排排的树,后面是一片大湖泊,好在不是夏日,不然她这一会儿已经被水虫咬的全身是包了。
映着烛灯循着小路往南堇殿走,万籁俱寂,此处偏僻,仅她一人,周围偶然传来树叶落下的“簌簌”声。
她一人慢悠悠走了许久,方见皎洁圆月下,独角亭内飘出袅袅烟雾,带着酸涩清甜的气味。
这是青梅酒的味道啊!
宫中贵人一直有品酒的喜好,莫非这又是御膳房所制?兴许是御膳房不够用才把锅架在这儿了吧,但也太用心了些,做青梅酒并不容易,须得经过二十五道工序才能进锅煮制。
更何况秋日不是青梅时节,做成这样吸引人的味道可是费了番功夫,沈妝幕不禁被勾起了兴趣,笑着小碎步近到跟前。
只看到亭子中间架起一口小锅,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青梅不停打着滚儿,不断升起醉人的气息。
她迫不及待坐在凳子上,捏起旁边一只小陶瓷杯,用舀勺将清澈的酒水舀进酒杯,发出“泠泠”的响声,酒水入口,绵延柔和又颇有力道。
好酒!
有这样明亮的月色作伴,沈妝幕又饮了一杯,却没注意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荣殊、郡主?”
沈妝幕身形一震,确定自己方才没有暴露什么才转过头去。
月色下站着一位瀑满柔光的人,深蓝暗纹锦袍与他十分相衬,俊俏却不魁梧,端正不沾阴柔。可这副端正模样没保持一瞬,他就抱臂笑道:“郡主?你怎么还偷我酒喝?”
沈妝幕嗤笑一声,真是没想到这竟然是赵熠的酒,她压根想不到他进宫了,更不认为枢密副使来这里煮酒。
更何况她还没跟赵熠算桐市差点把箭射到她脑袋上的仇呢,他倒要用偷的字眼来说。
“我说怎么入不了口呢,原是出你之手。”沈妝幕坐着回答他的话。
“嗯。郡主金尊玉贵,可也能体恤在下,我看这酒少了不少呢。”
酒确实少了不少,可沈妝幕没觉得抱歉,被她喝的酒就当他给她赔罪了,遇到她这么好说话的人可不多呢。
“郡主吃酒不少,在此等候,我叫人带你走。”
“不必,你还是给自己备着人吧。”她已经走到亭子边缘。
“那敢问郡主,去桐市是为了什么?”这话在寂静中搅起风浪,沈妝幕一下子警觉起来。
“在京中两月已经玩遍好玩的东西了,听说桐市有更玩儿的东西,我便想着去问问呀。”沈妝幕笑起来,眯起的眼睛显得她有几分狡黠。
“找供赏之物,去桐市?”赵熠走近她:“郡主好雅兴,是当下官是傻子吗?”
“副使是在质问我吗?”她轻笑一声,不客气道:“本郡主去哪儿本就与副使毫无关系,与你说这几句话也不过是看在舅舅的份儿上,副使可不要得寸进尺。”
赵熠不着痕迹地在她面上细看两下,压低声音道:“桐市与我朝势不两立,徽京人人都想除之而后快。郡主先犯其嫌不要紧,但可要记得是谁散布消息,抓她问官。”
势不两立?这事儿明明是梨初跟她说的啊。好这个赵熠,还想耍她,尤其是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让她碍眼。
她缓缓点着头,从袖子里捏出一包药粉缓缓打开,随着她手的倾斜药粉落在酒水中,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