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雪萤上了楼,进了雅间,果然姚璧月早已候在里面,见她来了,不由一笑,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
“簌簌,坐。”姚璧月热情地招呼道,“听说你前几天生了病,怎么样,都好了吧?”
“都好了。”楼雪萤落座,静静地看着她笑。
“幸亏你没去,那赏花宴可真没意思,太子没见到也就算了,花也没赏到,我的新衣裳沾了泥水,都不想再穿了,但丢了又可惜,真烦。”姚璧月一边摇着头,一边喝了口茶。
楼雪萤柔声道:“你想嫁给太子吗?”
姚璧月:“无所谓啊,反正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太子又没什么不好,要是太子能看中我,那我就嫁呗。没看中我也行,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上辈子,楼雪萤与姚璧月在怀畅园的亭子下躲雨,她也问了这个问题,姚璧月也是这么答的。
姚璧月是真的无所谓,听说楼雪萤被皇后传召后,还兴冲冲地来问她有没有遇到太子,还说什么等她当了太子妃,请务必多多引荐一些青年才俊给自己。
只是后来造化弄人,楼雪萤没有嫁给太子,而是嫁给了皇帝。
入宫第一年,新春宫中家宴,她耻于见人,称病不出。后来听说,太子见她不在,竟在席上当场质问,既是家宴,贵妃娘娘为何不来。皇帝即刻呵斥了他,他却不为所动,只是冷笑,最后皇帝让他滚出去,一场家宴不欢而散。
入宫第二年,皇帝给太子赐了婚,赐婚对象正是姚璧月。
楼雪萤很少离开自己的宫殿,她是在第二年新春家宴上才见到的姚璧月。彼时她已经认命,接受了皇帝,又觉得自己不能一辈子躲躲藏藏,便鼓足勇气去了家宴。
宴会上她悄悄观察太子与姚璧月,这对新婚夫妻面上皆是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亲近,但也看不出有什么矛盾。太子的目光与楼雪萤偶有交汇,却也没有停留,仿佛已经不在意她。
楼雪萤悄悄松了一口气,觉得他成了亲,应该也已经将她放下了。然而看着嫁进东宫、笑容端庄得体的姚璧月,她又感到一丝怅惘。
她不知道自己在怅惘什么,她也不便再与姚璧月有来往。
最后听到姚璧月的消息,是自己死前半年。那日新帝喝得多了,醉醺醺地踏入她的屋子,抱紧了她,道:“簌簌,簌簌,你知道吗,皇后生了,是个女儿。”
她任由他抱着,没什么反应。
他捧起她的脸,手指细细地描摹过她的眉眼,眼中忽然亮起狂热的色彩:“簌簌,我们生个儿子好不好,只要生下来,他就是朕的嫡长子,朕立刻封他为太子。”
她终于笑了,眼带讥讽地看着他。
她无名无分,是这深宫中的一缕幽魂,哪来什么嫡长子。
“哎,哎?簌簌,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姚璧月伸出手指,在楼雪萤面前晃了晃。
楼雪萤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在想太子为什么没去赏花宴。”
如果说前世是因为遇到了她,太子改了主意,不想再多此一举去赴宴,那今生他们并没有相遇,太子又为什么没去呢?
“雨太大了嫌麻烦呗,能为什么。”姚璧月道,“我要是太子,我也懒得动。”
楼雪萤笑了。
“哎唷不说那些了。”姚璧月神秘一笑,“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楼雪萤一愣:“不是找我吃饭吗?”
“吃饭算什么,大家又不是没吃过饭。”姚璧月说,“当然是约你看热闹来了。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楼雪萤这才惊讶地发现,楼下原本汹涌的人潮已被京师巡逻卫队隔到了两侧,空出中间一整条道路来。两侧的百姓伸长了脖子不停地往一个地方张望,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你不觉得今天路上人特别多吗?”姚璧月说,“我过来的时候,马车都不让拐进这个路口了,我还是徒步走过来的!”
“我也是。”楼雪萤讶然,“但我以为……”只是单纯的人多而已。毕竟她已经多年没有出过皇宫,只记得这块地方是繁华闹市,但具体有多繁华,记忆已经不甚清晰。
“我就知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姚璧月一拍桌子。
楼雪萤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一番,未果,面露茫然:“什么日子?”
“今天是镇抚大将军率边军凯旋,进京受赏的日子啊!”姚璧月激动道,“咱们大岳跟西北犬戎断断续续打了几十年的仗了,到现在终于停战了!若不是镇抚大将军,咱们大岳又怎么能收复先前宣宗和绍宗时割让的那几座城池?听说这次镇抚大将军还带回了犬戎的使臣,依我看,朝廷就该狠狠地宰犬戎一笔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