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君为缓解会试前的紧张氛围,特在自家雅致的庭院中举办了一场投壶宴,受邀者皆是城中颇有才名的几位女子,云瑶亦在其列。
云瑶想到那一方丝帕,询问道:“梦君家中是否有一十五六岁的神仙男儿,常穿一身流仙裙?”
许梦君一脸玩味:“生得如此花容月貌的人除了家弟许梦安,别无二人。”
云瑶取出丝帕想请许梦君代为归还,许梦君却连连推拒:“家弟向来对我横眉冷对,云妹何不亲自归还?”
宴设于许家花园的敞轩之中,羽觞交错,笑语喧阗。投壶之戏,讲究的是从容气度与精准手法,非云瑶所擅长。她试了几矢,成绩平平,见其余才女们兴致正浓,技艺精湛,便寻了个由头,悄然退出了喧闹的中心,信步往花园深处走去,图个清静。
许家花园一步一景,布置得极为精巧。云瑶正漫步于一处假山曲径,却见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倚在鱼池边的栏杆上,似是出神地望着水中游弋的锦鲤,正是许梦安。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云纹的衫子,更衬得人如美玉,气质空灵。
云瑶想起袖中那方帕子,心下一定,走上前去。
“许公子。”她出声唤道,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许梦安似被惊醒,转过身来,见是云瑶,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成那副矜持疏离的模样,微微颔首:“云小姐,不在前头宴饮,怎到了这僻静处?”
云瑶自袖中取出那方叠得整齐的丝帕,双手递过,语气温和有礼:“那日偶得公子遗落之物,物归原主。”
许梦安看着她递过来的帕子,又见她神色坦然,言语间并无半分他想听到的旖旎之意,那双漂亮的眸子瞬间黯了黯,心底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与酸涩。他伸手去接,指尖微颤,一时心神恍惚,脚下踩着鹅卵石的小径本就不甚平坦,竟一个踉跄,向旁歪倒。
“小心!”云瑶下意识伸手,一把揽住他的手臂,将他稳住。
入手处,是他纤细却骨肉匀停的手腕,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的骨骼轮廓,那肌肤细腻温润,竟真如最上等的绸缎般,带着微凉滑腻的触感。一股极淡雅的冷香也随之钻入鼻息。
云瑶心头莫名一跳,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一颗小石子,荡开圈圈涟漪。她稳住心神,立刻松开了手,后退半步:“是在下冒犯了,公子无事吧?”
许梦安站稳身形,脸颊飞起一抹红霞,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他飞快地抬眼瞥了云瑶一下,那眼神似娇似嗔,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委屈,低声道:“多谢云小姐援手。”说罢,竟是接过帕子,转身便匆匆离去,留下一个窈窕又略显仓促的背影。
云瑶望着他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背影,指尖那抹微妙的触感似乎还未散去,她摇了摇头,将心中那点异样拂去,转身往回走。
回到宴席,又应付了几轮觥筹交错,直至宴散。
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回到家中,推开门,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屋内灯火温馨,楚清墨并未如往常般在绣花或做家务,而是将云瑶平日读书写字的小桌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新备的考篮、卷袋等物。
他正拿着清单一样样仔细核对,听见门响,立刻抬头,眼中漾满关切:“妻主回来了?宴席可还顺利?饮了多少酒?灶上温着醒酒汤,我去给你盛。”
云瑶摆摆手示意不用,走到桌边,看着那些准备得一丝不苟的用具,心中暖流涌动。
楚清墨却絮絮叨叨起来,拿起一支新笔:“妻主你看,这是新买的狼毫,据说最适合考场书写,定要试试顺不顺手。”又指着几刀素纸:“这是上好的答卷用纸,我摸过了,平滑不洇墨。”他清点着考篮里的东西,“清水、墨锭、点心都备好了,到时我再提前检查一遍……”
他忙忙碌碌,嘴里不停叮嘱着注意事项,比云瑶这个要考试的人还要紧张上心。最后,他停下动作,抬头望向云瑶,眼神灼灼,充满了信任与期盼,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无比的郑重:“妻主,乡试在即,定要全力以赴……我,我还等着妻主高中后,为我……为我楚家洗刷冤屈呢。”
他的话语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瞬间将云瑶在许家花园里那片刻的恍惚不定彻底压了下去。她看着眼前人眼中那份沉甸甸的寄托与依赖,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