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许梦君这位太傅嫡女的助力,云瑶在太学的境遇悄然发生了变化。许梦君不仅时常邀她参加更高层次的文会,更是不吝将太傅府中那些寻常学子难以接触的孤本、笔记、地方志略借与云瑶阅览。这些蕴含着历史细节与独特见解的珍贵典籍,如同为云瑶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窗户,极大弥补了她见识上的短板。
沉浸书海,博采众长,云瑶本就出色的才思愈发喷薄。她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悟融会贯通,下笔如有神助,接连写出了数篇观点新颖、论证扎实、文采斐然的经义文章和意境深远的诗赋。
这些作品经由许梦君的传扬,很快便在太学乃至京城一定的文人圈子里流传开来,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云瑶”这个名字,不再仅仅与“寒门才女”的标签挂钩,更开始与“见识广博”、“文采斐然”联系在一起。
风声,自然也传到了位于权力和学识顶端的太傅许清漪耳中。
这一日,乡试之期渐近,太学内的气氛也日渐紧张。云瑶正在斋舍内温书,忽有太傅府的家仆前来,恭敬递上帖子,言明太傅大人欲在府中一见。
云瑶心中一震,随即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紧张。太傅许清漪,当朝文臣领袖,执掌太学,学识渊博,地位尊崇,是所有学子仰望的高山。能得到她的接见,无疑是莫大的荣幸,更是对其才学的肯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仔细整理好衣冠——依旧是那身半旧的青衫,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一丝不苟。她要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去面对这位足以决定许多学子命运的大人物。
太傅府邸深幽,气象万千。云瑶在家仆的引领下,穿过重重回廊,一路目不斜视,步履沉稳,心中默默回顾着可能被问及的经义要点。
行至一处繁花似锦的庭院月洞门前,家仆示意稍候,他需先行通传。云瑶便静立等候,目光下意识地打量起院中景致。
恰在此时,只见花丛深处,一个身影翩然转出。
那人一身流云般的月白广袖流仙裙,裙裾上用银线绣着疏落的玉兰暗纹,行走间如月光流淌,仙气氤氲。乌黑的长发半挽,簪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白玉兰簪子,余下青丝如瀑垂落腰际。容颜绝丽,眉眼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子,肤光胜雪,唇色绯然。他手中执着一卷书,似乎正于花间诵读,听到脚步声,恰好抬眸望来。
四目相对。
云瑶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她从未见过如此……超越凡俗的美丽。那并非尘世间的艳俗,而是一种清冷与矜贵交织、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之美。阳光透过花叶缝隙,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一时间,云瑶竟看得呆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谪仙临凡”四个字反复回荡。
那“仙子”见云瑶愣愣地看着自己,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与欣喜,随即垂下眼睫,微微颔首,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姿态优雅无比,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疏离,抱着书卷,转身翩然隐入了另一侧的花荫深处,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
云瑶兀自站在原地,心跳如鼓,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绝色,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云姑娘,太傅大人请您进去。”家仆的声音将云瑶从失神中唤醒。
她连忙收敛心神,暗骂自己失态,定了定神,这才随着家仆步入正厅。
厅内布置清雅而不失威严,书籍字画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墨香。当朝太傅许清漪端坐于主位之上,身着常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而深邃,不怒自威。
云瑶上前,依礼恭敬拜见:“学生云瑶,拜见太傅大人。”
许清漪的目光落在云瑶身上,带着审视。见她虽衣着朴素,但身姿挺拔,举止从容,眉目清朗,气度沉静,不由在心中暗暗点头。光是这份不卑不亢的仪态,便胜过许多浮躁的世家子弟。
“不必多礼。”许清漪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起身回话。”
“谢大人。”云瑶起身,垂手恭立。
许清漪随意问了几句关于经史子集的理解,云瑶皆是对答如流,不仅见解深刻,更能引申发散,提出自己的独到看法,言语清晰,逻辑缜密。
许清漪眼中欣赏之色愈浓。她又想起近日流传的那些诗文,便挑了一篇其中关于吏治改革的策论细问。云瑶结合近日所读的地方志略和前朝笔记,引据详实,分析透彻,听得许清漪频频颔首。
“嗯,不错。”许清漪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观点犀利,论据扎实,非闭门造车之辈所能为。看来梦君借你的那些书,你是真读进去了。”
云瑶连忙道:“全赖许师姐慷慨借书,使学生受益匪浅。”
许清漪摆摆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老妇记得,前些时日,醉仙楼对联盛会,那个以‘灯镶港坝枫’对‘烟锁池塘柳’,夺得第三名的学子,似乎……也名叫云瑶?”
云瑶心中一凛,恭敬回答:“回大人,正是学生。”
“果然是你!”许清漪眼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老妇当时便觉得此联对得巧妙,五行工整,意境相合,非机敏博学之人不能为。今日一见,方知人如其文,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更难得是这份踏实向学的心性!”
能得到当朝太傅如此直接的赞赏,云瑶心中激动,面上却依旧保持谦逊:“大人过誉了,学生愧不敢当。当日不过是侥幸,学生所学尚浅,唯有勤勉以补不足。”
“不骄不躁,好!”许清漪越看越是满意,这样的寒门英才,正是朝廷需要的新鲜血液。她沉吟片刻,道:“乡试在即,你当潜心备考。府中藏书阁,你皆可凭此牌随时前来借阅参详,有疑问也可随时前来问询老妇。”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紫檀木牌,递给身旁的仆从,再由仆从转交给云瑶。
云瑶双手接过木牌,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这不仅是借书的凭证,更代表着太傅的认可和期许!她深深一揖:“多谢大人厚爱!学生定不负大人期望!”
离开太傅府时,云瑶的心依旧激荡不已。太傅的赏识,藏书阁的钥匙,无疑为她接下来的乡试乃至未来的道路,增添了沉重的砝码。
然而,当她走出那威严的府门,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再次浮现出方才在庭院中惊鸿一瞥的那道绝色身影……那如同仙子般的少年,究竟是谁?
另一边,回到闺房的许梦安面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想到云瑶呆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模样,小声骂了一句“呆子。”这一世的云瑶,还是那么风度翩翩,一看就很能干的样子,想到这里,许梦安的脸上染上两片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