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熟悉的空气裹挟着熟悉的喧嚣涌来。北京。不是仙台。
接机的场面比叶冉预想的更热烈。媒体、冰迷、体育局的领导……闪光灯几乎没停过。她被簇拥着,鲜花和话筒不断递到面前。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回答着千篇一律的问题,感谢着该感谢的人,颈间的金牌被一次次要求举起拍照,沉甸甸地坠着。
所有的流程都像预设好的程序,她精准执行,脑子里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那些喧闹祝贺都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外套内侧口袋里,那枚黄铜钥匙冰冷坚硬的轮廓,时不时硌到她,提醒着它的存在。
回到运动员公寓,终于只剩她一个人。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
她把金牌摘下来,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慢慢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浅金色的盒子和卡片。
钥匙在灯光下泛着沉静的光泽,那块未经雕琢的原石嵌在尾部,触手冰凉。仙台的地址印在素白的卡片上,像一句沉默的咒语。
她捏着钥匙,在空荡安静的房间里站了很久。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下地跳,缓慢而沉重。
去,还是不去?
这根本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去。从在飞机上打开盒子的那一刻起,某种失控的引力就已经捕获了她。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种近乎屈服的认知。
手机在桌上震动,屏幕亮起,是教练发来的信息,提醒她明天的庆功活动安排。她瞥了一眼,没立刻回复。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上粗糙的雕花纹路。
那个骗子。用最沉默的方式,发出了最不容拒绝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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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仙台的空气比北京湿润清冷许多,带着海风和旧时光的味道。叶冉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羽绒服,像个最寻常的游客,按着手机导航,走在记忆里依稀有些印象的街道上。
越靠近那个地址,脚步越沉。心脏跳得毫无章法,像揣了只莽撞的鸟。
最终,她停在一栋安静的、带着小小庭院的老式一户建前。院墙是低矮的灰砖,能看到里面精心打理过、在冬日里依旧苍翠的松柏。黑色的院门紧闭着。
地址是这里。门牌号也对。
她站在街对面,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那栋房子。它安静地矗立在午后的阳光里,看起来和周围其他住宅没什么不同,甚至更显静谧。
所以呢?一把钥匙,一个地址。然后呢?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钥匙,金属已经被她的体温捂得微温。穿过安静的街道,站定在那扇黑色的院门前。
没有门铃。只有一道传统的锁孔。
她盯着那锁孔看了几秒,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钥匙缓缓插入。
严丝合缝。
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门锁开了。
她的心脏也跟着那声轻响猛地一跳。
推开院门,走过短短的石板小径,来到屋子的玄关前。同样是一道传统的门,同样是一个锁孔。
钥匙再次顺利插入,转动。
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淡淡线香、旧书页和干燥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并不难闻,只是带着一种久未住人的、沉淀下来的宁静气息。
她迟疑了一下,脱掉鞋子,踩上冰凉的地板。玄关很干净,没有灰尘。
屋内光线偏暗,窗帘都拉着。她摸索着打开墙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