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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第1页）

他的掌心稳稳包裹着她的手，牵引的力道温和却不容置疑。冰刀压过冰面，发出细碎而规律的沙沙声，像是在为这重新开始的、缓慢的双人滑伴奏。没有了滑稽的音乐，没有了夸张的舞步，只有最基础的滑行，刀刃切割冰面的触感通过相连的手掌清晰地传递过来。

“重心は、もっと左足に。”结弦的声音不高，贴近她耳边响起，带着运动后未散的微喘，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有点痒，“ゆかりのクセだ、無意識に右に頼りすぎる。”（重心，再多向左脚一点。由香里的坏习惯，无意识太依赖右脚了。）

叶冉抿着唇，依言微微调整。他的观察总是这么精准到可怕。

“そう。その調子。”他立刻察觉到那细微的变化，语气里带上一点赞许，握着她的手指也稍稍收紧了些，像是无声的鼓励。

他们就绕着冰场，一圈，又一圈。速度不快，只是专注于最基础的滑行质量，刀刃的深度，身体的倾斜，重心的转移。他偶尔会出声提醒，言简意赅，直指核心，不再是教练式的严厉，更像是一种…共享式的校准。

“ここで深くエッジを食い込ませる感じ、わかるか？”滑到一个弯道，他稍稍放慢速度，让她感受内刃切入冰面的角度，“氷を捉えて、押し出す感覚。”（这里深深吃住刃的感觉，明白吗？抓住冰，然后推出去的感觉。）

叶冉凝神感受着脚下冰刀传来的细微阻力变化，点了点头。这种最基础的、几乎被忽略的触感，在他的引导下，竟然变得清晰而充满掌控的乐趣。

“うん、だんだんわかってきた。”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嘴角弯了一下，声音里透着满意，（嗯，慢慢有感觉了。）

又滑了几圈，她的额角也渗出了细汗，呼吸稍微急促起来。长时间维持对基础动作的高度专注，其实远比完成一套节目更消耗心神。

结弦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缓缓停下，松开了她的手。掌心骤然失去那温热的包裹，冰场的冷气立刻缠绕上来，让她下意识地蜷了一下手指。

“少し休憩しよう。”他滑到挡板边，拿起自己的毛巾，却没有先自己擦汗，而是非常自然地递给了她，（稍微休息一下吧。）

叶冉看着递到眼前的灰色毛巾，边缘绣着一个不起眼的“Y”，还带着他身上的温热和淡淡的气息，混合着冰场的冷冽。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ありがとう。”她接过来，低声说，假装擦拭额角的汗，实际上是为了掩盖突然加速的心跳和微微发烫的脸颊。

结弦自己则随手用训练服的袖子抹了把脸，然后拿起保温杯，又给她倒了一杯柚子茶。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非常自然，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ゆかりのスケーティング、”他靠在挡板上，看着她小口喝水，忽然开口，眼神落在冰面上，像是在回顾，“細かいところで、もったいないところがたくさんある。”（由香里的滑行，细节上，可惜的地方还有很多。）

叶冉动作一顿，抬起眼。

他却话锋一转，转过头来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兴奋：“でも、だからこそ…もっとすごくなる可能性が、いっぱい詰まっているんだ！”（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有变得更厉害的可能性，充满了可能性！）

他的语气热烈起来，甚至不自觉地挥了一下手：“ここを直せば、もっとスムーズになる。あの部分を強化すれば、ジャンプの高さが変わる…わかるか？氷の上で、ゆかりがまだ全部出し切れていない力が、たくさん眠っているんだ！”（这里改掉的话，会更流畅。那部分强化的话，跳跃高度会改变…明白吗？在冰上，由香里还有很多没完全发挥出来的力量在沉睡着！）

他说得有些激动，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盛着星辰或寒冰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热情，只为挖掘出她沉睡的可能性。

叶冉被他眼中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期待灼烫了心口。从来没有人，用这样…发现瑰宝般的眼神看待她的技术，哪怕是在她拿到金牌之后。人们看到的永远是结果，而他却执着于那些未被雕琢的细节，并为其中蕴含的可能性而真心实意地感到兴奋。

这种专注，这种毫无保留的投入，笨拙，直接，却又无比真挚。

她握着温暖的杯子，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谈论技术而整个人都在发光的男人，心底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結弦は…”她轻声开口，叫出这个名字时还是有点不习惯，舌尖带着微妙的颤音，“そういうところ、変わらないね。”（结弦你…这种地方，一直没变呢。）

还是那个一眼看穿她所有瑕疵，并为之兴奋不已的偏执狂。

结弦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她所指为何，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一旁，小声嘀咕：“…だって、面白いんだもん。ゆかりの可能性は。”（…因为，很有趣啊。由香里的可能性。）

嘀咕完，他又迅速转回头，表情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执拗：“だから、これからは…俺が、もっともっと引き出すから。”（所以，从现在开始…由我，来更多地、更多地挖掘出来。）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建议。这是一个宣告。带着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一点点…孩子气的占有欲。

叶冉看着他认真的眼睛，那里面的光芒纯粹而炽热，几乎要将人融化。她忽然觉得，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那些沉睡的可能性，或许真的有一天会被唤醒。

她低下头，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嘴角抑制不住扬起的弧度。

柚子茶的甜香，似乎一直暖到了心底最深处。

也许，和这个笨蛋一起探索的“活下去”的方式，真的…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