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场的冷气盘绕上升,将柚子茶的暖香和结弦身上干净的气息稍稍吹散。他宣告要“更多地挖掘”她潜力的灼热眼神还烙在空气里,烫得叶冉心跳失衡。她低下头,假装研究冰鞋上的鞋带,指尖却有些不听使唤。
“じゃあ…”结弦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带着一种重整旗鼓的干劲,仿佛刚才那句近乎独占的宣言只是随口一提,“休憩は終わり。次は…”
他摸着下巴,视线在冰面上扫过,像是在挑选合适的训练项目,那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又变回了严苛的技术分析师。
叶冉的心微微提了起来,准备好迎接下一个基础打磨或是难度挑战。
然而,他却忽然打了个响指,眼睛一亮,看向她:“そうだ!ゆかり、見せたいものがある!”(对了!由香里,有想给你看的东西!)
不是训练。是“想给你看的东西”。
叶冉一怔。
结弦已经利落地滑向放在挡板旁的背包,从里面拿出自己的手机,低头快速操作着。他专注地抿着唇,侧脸在冰场顶灯下勾勒出清晰的线条。
很快,一阵极其舒缓、空灵,带着淡淡哀伤却又孕育着无限生机的钢琴旋律流淌出来,瞬间充满了空旷的冰场。旋律悠扬而熟悉,每一个音符都像敲在人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是《春来》。
叶冉呼吸一滞。这首曲子…他无数次在表演滑和冰演中滑过,被誉为艺术性与技术性结合的巅峰之一,每一次都引发如潮的感动与泪水。他现在放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
她看向他,眼神带着询问。
结弦却只是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难以捉摸的意味。他没有滑向冰场中央,而是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背对着大半块冰面。
然后,他随着旋律,开始做动作。
不是完整的节目。甚至不是连贯的段落。
他只是…随着那深入骨髓的乐句,极其随性地、片段式地做着其中的一些标志性动作。
一个延伸至极致的手臂动作,指尖仿佛要触碰虚无中降临的希望;一个缓慢而充满韧性的下腰,身体弯出优美的弧线,诉说着挣扎与等待;一个简单的转体,带动衣角翻飞,带起细微的风声…
没有跳跃,没有高速旋转,没有冰刀刮擦冰面的激烈声响。只有最纯粹的身体表达,每一个动作都浸透了情感,精准地卡在乐句的呼吸之间。即便只是这样随意的、非正式的演示,那份融入骨血的对音乐的理解和艺术的感染力,也强大得令人窒息。
他闭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表情宁静而投入,仿佛真的感受到了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气息。
叶冉屏住呼吸,看得入了神。她看过无数次《春来》的录像,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遮挡地感受这份纯粹艺术冲击力。它不像之前的技术展示那样令人敬畏,却更直接地撼动了心灵。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
结弦缓缓睁开眼,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段投入的演示并未消耗他多少体力。他看向依旧怔忡的叶冉,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弧度。
“どうだ?”他问,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还未散尽的余韵,(怎么样?)
叶冉张了张嘴,却发现词汇匮乏,只能干巴巴地说:“…すごい。”(…厉害。)
结弦却摇了摇头,滑近她一步,眼神认真起来:“すごい、じゃない。”(不是厉害。)
他抬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左胸心口。
“ここから、感じるものだ。”(是从这里,感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