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台的晨曦再次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叶冉醒来时,第一个动作是伸手摸向床头柜上那本厚厚的复印资料。指尖触及粗糙的牛皮纸封面,一夜安眠后略显恍惚的心才像是找到了锚点,沉沉落定。
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翻开。白天的光线更清晰地照亮了书页间那些细密的笔记和箭头。除了日文注释,在一些关键肌肉群旁边,他甚至用细笔额外标注了简单的英文术语,像是无声的体贴。
「脊柱起立筋群」、「大臀筋」、「体幹の安定」……这些冰冷的术语在他的图解和箭头标注下,仿佛有了生命,与她训练时感受到的发力点和薄弱环节一一对应起来。
【ここで意識を集中。感じるか?】(意识集中在这里。能感觉到吗?)——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腰椎附近某组肌肉。
【ゆかりのくせ。もっと深く。】(由香里的坏习惯。要更深。)——箭头指向髋关节某个角度。
叶冉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页页翻看,看得入了神。这不是一本枯燥的教材,这是一个偏执天才对他所理解的身体运动语言的解读,而他正试图将这种语言传授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里鼓胀——被如此认真对待、被如此细致剖析的……战栗与感动。
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沉浸。
「朝ごはん、済ませたか?」(早饭,吃了吗?)
是结弦。时间掐得刚好。
叶冉看着信息,嘴角不自觉弯起,快速回复:「今から。結弦は?」(这就去。结弦呢?)
「もう済んだ。冰場で待っている。」(已经吃完了。在冰场等你。)
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冰鞋表情符号。
叶冉盯着那个罕见的、甚至有点笨拙可爱的表情符号,愣了好几秒。这……完全不像他平时的风格。是心情特别好?还是……
她甩甩头,把那些胡乱猜测甩开,快速洗漱换衣,将那本厚厚的资料小心收进背包,拿起酒店提供的简单早餐(一个饭团和一盒牛奶),匆匆出了门。
冰场里,结弦果然已经到了。他正拿着冰刀打磨器,低头专注地处理着自己的冰刀刃,侧脸在冰场清冷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认真。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她,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おはよう、ゆかり。”
“おはよう。”叶冉走过去,注意到他眼下的淡青色似乎比昨天明显了些,“…昨夜、あまり眠れてない?”(…昨晚没睡好?)
结弦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打磨冰刀:“いや、少し…資料の整理をしていて、つい。”(没有,稍微…整理了点资料,一不小心就。)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叶冉瞬间就明白了。他昨晚回去后,肯定又花了大量时间在那本笔记上,或许是为了确认某个细节,或许是为了给她补充更易懂的标注。
心里那片酸软的区域又被戳中了。她捏了捏背包带子,低声道:“…ありがとう。あの本…とてもわかりやすい。”(…谢谢。那本书…非常容易懂。)
结弦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像是得到了最高级别的肯定,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些:“よかった。じゃあ…早速始めようか。まずは昨日のスパイラルの感覚を思い出すところから。”(太好了。那么…马上开始吧。先从找回昨天燕式步的感觉开始。)
训练再次步入高强度、快节奏的轨道。有了那本“秘籍”的理论支撑,叶冉对结弦的指导理解得更加透彻。他依旧严格,每一个角度、每一丝肌肉的发力都要求到极致,但讲解的方式却比昨天更加细致,常常会引用笔记里的图解来辅助说明。
“見て、ここ。”他有时会拿出随身带的平板电脑,快速调出笔记相应页面的照片放大,指尖点着屏幕上的肌肉图示,“この筋肉が収縮する時に、ここで支える。感じられるか?”(看,这里。这块肌肉收缩的时候,这里要支撑住。能感觉到吗?)
叶冉跟着他的指引,一次次尝试,摔倒,又爬起来。冰屑沾满了训练服,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但某种奇异的通透感却逐渐取代了以往的迷茫和挫败。她开始真正“感受”到身体内部的运作,而不仅仅是完成表面的动作。
休息时,两人依旧靠在挡板边。结弦递给她水和能量胶,自己则拿起保温杯喝温水。
“ゆかりの体の使い方、飲み込みが早い。”他看着她,语气带着纯粹的赞赏,“やはり、金メダリストは違うな。”(由香里对身体运用的领悟很快。果然,金牌得主就是不一样。)
叶冉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拧上水瓶盖子:“…結弦の教え方が上手いから。”(…是结弦教得好。)
“そうか?”他挑眉,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说法,然后点了点头,“かもしれないな。教えるのは…結構楽しい。”(是吗?也许吧。教别人…还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