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被钉在了原地,看着那屏幕暗下去,切换成广告。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回流,留下冰凉的眩晕感。
去问他。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叫。去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去问他这些录像算什么?去问他十年前和十年后,到底哪一张才是他真实的脸孔?
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她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出的地址脱口而出,是那座她曾经无比熟悉、后来却刻意回避的冰场。
车窗外,仙台的街景飞速倒退。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混乱和……恐惧。
恐惧听到答案。
出租车在冰场门口停下。她付了钱,推开车门,冷风灌进来。仰头看着那熟悉的建筑轮廓,呼吸都带着白气。
冰场里隐约传来悠扬的乐曲声和冰刀刮过冰面的锐响。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熟悉的、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将她拉回无数个清晨和黄昏。视野豁然开朗,巨大的冰面在顶灯照射下泛着白光。
冰面上有人。
只有一个人。
黑色的训练服,深色的冰鞋,修长而熟悉的身影正在冰面中央练习一套步法。不是表演,不是合乐,只是纯粹的技术打磨。刀刃深深切入冰面,身体倾斜出惊人的角度,每一个转体,每一个捻步,都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精准和强大的控制力,流畅得像一首视觉化的赋格曲。
是肖邦的《离别曲》。没有音乐,但那旋律却仿佛随着他刀刃划出的弧线,无声地流淌在空旷的冰场上。
叶冉僵在入口处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地看着。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到来。一个复杂的转体接捻转步,他的重心压得极低,手臂舒展,姿态优雅却充满了内在的力量感。然后在某个弧线的尽头,毫无预兆地起跳。
不是练习中的跳跃,更像是一种情绪的自然迸发。
一个阿克塞尔三周跳。3A。
高,远,飘滞空感完美得令人窒息。落冰时冰刀刮起一片细碎的冰晶,在灯光下如同散落的钻石。他稳稳滑出,没有丝毫晃动,甚至没有破坏整套步法的节奏和韵律,仿佛那个难度极高的跳跃只是其中一个最自然的衔接。
整个动作干净、轻盈,带着一种教科书般的、超越完美的极致美感。
叶冉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骤然松开,留下空洞的悸动。她看过他无数比赛录像,看过他公开训练,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在这样一个毫无准备的时刻,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遮挡地目睹这纯粹技术背后令人震撼的艺术统治力。
这就是羽生结弦。
冰面上的绝对王者。一个用孤独和偏执淬炼出的天才。
他滑行着,最后一个收势动作,停在了冰场中央,微微喘息着,白气氤氲了他低垂的侧脸。
然后,他像是终于感受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清冷的空气,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阴影里的她。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冰场的冷气盘旋上升,《离别曲》无声的旋律在空气中震颤。
他看着她,脸上没有惊讶,没有被打扰的不悦,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映着冰面的光,也映着她僵硬的身影。
寂静在偌大的空间里蔓延。
许久。
他微微动了一下,冰刀在冰面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寂静,带着刚刚运动过的微喘,和平静无波的语调。
“ゆかりさん。”(由香里小姐。)
“見つけたのか。”(你找到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