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嚣张气焰即便是隔着老远也可见着。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女孩在踢打、反抗间,被棒槌狠狠敲在肩膀,即便痛极了也不肯同眼前的两个凶神恶煞的父子妥协。
瞿幼璇皱眉,冷着脸问他:“这可是咱们的铺子?”
墨叔徊叹口气继而点头,“这一片儿都是,这地儿人口来往复杂,食客其实不少,只是都是车马力夫,赊账是时有的事儿,房租自然不好收上来,这谭家母女就是头一个难户!”
听着外面的动静,珈蓝已经有些害怕,瞿幼璇干脆下了车,冲着里面打砸的人就喊:“你们是何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下抢砸?可见是没有吃过官司的!”
忽然见头戴幂蓠的女人冲出来替她们母女做主,那两父子只是张狂地笑,不可一世地握着手里的刀就往护着女儿的母亲脸上拍,浑恶地叫嚣:“这是我的女人,我们自家的事与你有何干系?滚滚滚!否则老爷再不饶你!”
“不饶我?”瞿幼璇冷笑着抢过马夫的鞭子,带着马夫就往前走,说道:“这是我的铺子,你说我管不管的?莫说这母女是你妻女了,在我的地界儿上就要守我的规矩,否则!”
说着冲着为首断指的男人就是狠狠一鞭子,直打得他丢盔弃甲,丢了菜刀抱头乱躲。
车夫更是用着双拳就拿下了那小的,押着他的身体就往墙面上撞,等她叫停才将这小的推到地上,警戒地盯着。
父子俩向来欺凌弱小,不曾遇上难啃的骨头。又是见她身为女子,自然轻视,这才败下阵来。见她们得救,发丝被撕扯到凌乱的女人,领着同样挂彩的女孩儿对着瞿幼璇就是一跪,感谢着她的仗义出手。
“谢小姐!谢小姐!”
见到女人“哐哐”只磕头,瞿幼璇拧着眉头收了鞭子,踩着这个事到如今犹满口浑话的男人的头,问她道:“这可是你丈夫?”
她边儿上的女孩子倒是刚烈,抢先说:“才不是!他们就是恶贼!天杀的贼匪!姐姐你行行好,救救我娘,这对死人贩妻卖女逼得我们跑了出来,如今见我们好了却还不肯放过我们!求姐姐报官,主持公道!”
瞿幼璇至此也明了,她平生所恨的便是这等畜生,故而重重地碾着男人肥猪一般坑坑洼洼的脸,听着他痛苦的嚎叫,又问那女人,“我收拾了他们,你可答应?日后不会翻脸不认吧!”
女人这才停了磕头的动作,挂着泪露出自己红了的眼,麻木到呆愣,说:“他们就算是死了,也同我没有干系……可是,谁会来管我们……”
墨叔徊和珈蓝赶了过来,他心惊肉跳地看着自家小主人挥舞着鞭子不断地抽打着脚下人,他冷青着脸将那些从门后探出头来凑热闹的瞪了回去,张口说:“看什么看!闹事的时候不管,现下平事端呢,你们倒出来了?再看房廊钱就再翻一番儿!”
这话一出好事者纷纷退避,他这才擦了汗水,对着瞿幼璇劝道:“小主人再不敢打了!再打下去会惹上人命官司的!为这两个熊蛋哪里值得?他这般闹事不如轰走,下次断不容他了!”
瞿幼璇这才停了手,眼瞧着车夫将他们拎着踢打走,瞧他们又怂又蠢地怀恨在心的样子,她收了眸子转眼瞧这母女两个。
“报官没有?”
听她突兀的一问,谭家母女相视着被珈蓝扶起来,张张嘴巴说:“没用的,他不肯和离,不肯放过我……我虽为自保活命,却背夫潜逃,这已然是一罪。按律转卖我也使得……我哪儿有活命的机会?”
瞿幼璇听得简直咬牙切齿,却为了她们娘俩的脸面只能进去再说。墨叔徊则心有余悸担心之下守在门外盯梢。
“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小姐!”
谭梦姑一进门就朝瞿幼璇下跪,抱着她的腿旋即落泪,她枯败的脸上只瞧见一片死潭般的死寂,陶妹则愤愤不平,边擦着泪水,边为自己母亲不平道:“生下来都是人,凭什么他就可以对我娘肆意打骂,我们为了活命跑出来却要背罪?这世道也太不公了,偏叫恶人当道?”
珈蓝安慰她,小声说:“陶妹你不要哭了,我们小姐既然出手帮你们,肯定有办法!”
瞿幼璇听后只觉得珈蓝将烫手山芋丢给她,却也无奈事到如今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可她也不是什么一味心软的大善人,冷眼瞧着谭梦姑,有心试她,便将她扶起来,自顾自地落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问你,那两个人中小的可是你生的?”
她的话叫谭梦姑张不开口,只是点头。见此她也冷了眼,问道:“既是你亲生的儿子,缘何为了黑心的老子对你这亲娘打骂?”
她间陶妹又要说话,便也点明些说:“我是在问你母亲,不是问你。你做不了你母亲的主,便不要回话。”
陶妹哽咽一番,就对着自己娘说:“娘,你就说吧!你要是舍不得,大不了咱们一死了之!”
她的话倒底是刺激了困在麻木里的谭梦姑,顿时谭梦姑说道:“娘怎会叫你死?娘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杀了那两个畜生也决不会叫你去死!”
有了这话陶妹心中顿时一暖,有了底气到底是不一样,擦擦泪水就从珈蓝怀里出来,她站在瞿幼璇审视的目光里,一瞬间充满了勇气,说:“现在我能做主了,姐姐,你能帮我了吗?”
瞿幼璇望着陶妹却又一瞬间像在看自己,她收了审视软了神情,低着头说:“有你这句话,你娘必不会负你……我明白了。”
马车上,珈蓝一直在内疚,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轻易许诺,这才想到自己牵连到小姐,很是不安地等待着瞿幼璇的发火。
可是她一直等啊等,等到天也黑了,自己快要睡着时,听到了小姐的一声无奈轻笑声。陷入睡梦里的珈蓝,忽然就解开了眉间的“结”,呼呼大睡起来。
瞿幼璇则盯着这黑压压的夜幕,深思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