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所有让她不安的人都离开,她就会丢掉过去的包袱,轻快地奔向未来,奔向那张婚纱照背后的未来。
他真的很聪明,聪明到连他自己都算计进去了。
她怎么能忘了。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那天鄢敏没有回酒店,也没有去她爸家,而是回了段冬阳的公寓。
她的生日输入密码锁那一刻,门开了。
其实她也就来过这里一次,怎么就那么印象深刻,她有轻微路痴,可是这一次却没有走错路,一个路口都没拐错。
段冬阳把房子收拾得很干净,家具很少,显得空荡荡的,他从来对自己严苛,生活上能给人以享受的东西,从来不碰。
连房子也和他人一样,冷冷清清。
鄢敏点上灯,突然觉得特别特别疲惫,站在白灯下就有些恍惚。
她想段冬阳从前那么想要一个家,怎么现在有了房子,反倒装扮得不怎么上心,好像只是暂时歇歇脚,打个盹的地方。
他那么想要在港城扎下根,怎么又好像随时要离开。
鄢敏去浴室泡了个澡,柜台上一排女士沐浴露,女士洗发水,精油,润肤膏,各种牌子都有。
是那天晚上段冬阳买回来的。
一口气买了那样多,她想他一定把导购推荐的全买回来了,瓶瓶罐罐挤满柜子,他自己的东西倒摆在角落,可怜的一小点。
结果她一样都没有用,因为那天和他吵架了,看到他碰过的东西就烦,只是随便冲洗了下,就走了。
她用他的毛巾擦身体,用他的吹风机吹头发。
整个房间都是他身上的薄荷皂香,浮浮沉沉飘荡在空中。
鄢敏看见他的剃须刀随手搁在浴室柜,在充电,尾部闪着绿光。电充满了,可以用了。
浴室全是水蒸汽,热烘烘的,她倒觉得一阵凄凉。
鄢敏拔下电源,把剃须刀上的水汽擦干,妥善盖上盖子,这样才不容易生锈。
但其实这样做是毫无意义,因为——
她慢慢闭上眼睛,一阵酸涩。
到了房间,还是有若隐若现的皂香,可能因为她穿着他的睡衣。袖子大得像水袖,只能高高挽起来,裤子根本没办法穿。
他在她不知道时间,真的壮了许多,也高了许多,像小白杨长成参天大树。
簌簌的树叶摇晃声在她耳边滋生,劲瘦高挑的身影一瞬间化为乌有。
鄢敏愣了愣,拂了拂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才躺上去。
合上眼,却睡不着。
那天她第一次躺在这张床上,简直恨不得一口咬死段冬阳,可是睡得很香,简直一睁眼就到天亮。
奇怪,那时候那样讨厌他,可是那样信任他,躺在他身边便觉得安心。
可是偏偏要表现得不安,原来像久未归家的小兽,因为安全,因为熟悉,所以不习惯。她那时候不懂。
鄢敏在床上翻覆,还是决定下床。她赤脚走向衣柜,拉开柜门,他的气味瞬间扑面。
一色的黑色套装,商务又严肃。像他。
其实他这个人顶无趣,很少戴配饰,基础的衣服手表都是一个风格,一水黑白灰,这些年也没变过。
可是鄢敏一件件摸过去,他的黑色呢绒大衣,高领的灰色羊绒毛衣,亚麻面料的咖啡色短袖,一大叠衬衣,各种领带,好像许多个他的分身。
他的春夏秋冬,他的晴雨季,每一天的他。
昏沉色调中夹杂着一抹亮粉,鄢敏小心翼翼从衣服底下,把那淡粉色拽出来。
原来是一块小方巾,淡粉色底,菱纹格图案,很漂亮。
她拿起来仔细看,看到底部有两块地方勾了丝,破了个三角形的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