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秀犹豫,迟疑着,伸出指尖,小心地触碰了一下谢舟腰间的蹀躞带。
蹀躞带是玉制的,雪白温润,足有九个连环,赢秀轻轻拨弄了一下,听到一阵清幽的璁珑细响。
让他抱,他怎么玩起自己的腰带来了?
谢舟很是无奈,只得松开手,让赢秀腾出两只手来玩他的腰带。
拨弄了两下,赢秀似乎失了兴趣,大胆地抱上谢舟的腰腹,手下的触感冰冷坚硬,隔着薄薄的白袍,依稀能感受到底下的肌理线条,分明如块垒,健硕精瘦。
赢秀从来没抱过别人的腰,小心地贴着,脑袋虚虚靠在谢舟胸膛前,好奇地听着他的心跳。
狭窄逼仄的船篷内,两道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赢秀晕乎乎的,觉得心底好像有很多泡泡扑通扑通地冒出来,他怀疑自己快要醉倒了,好想就这么倒在谢舟怀里,一辈子不醒来。
蚱蜢舟外风雨如晦,舟内二人相拥,不远不近地贴着彼此。
戍时,黄昏将至,风雨已歇。
艄公撑船靠岸,一根竹竿横插在江水中,在黄昏下目送着小恩公和那位白衣郎君离去。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金色那道身影显得尤其活泼,一蹦一跳地围绕着白色转圈,白色时不时低头看他一眼。
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浮现在赢秀心中。
既然已经成为眷侣,那是不是要和之前有点区别?
这样想着,赢秀悄悄摸摸地牵上了谢舟的广袖,沿着广袖摸到了对方的指尖,轻轻一碰,在对方看过来之前迅速收手,若无其事地背着手,甚至还对谢舟报以疑惑的目光。
谢舟:“……”
他不容抗拒地拉起赢秀的手,微凉的手指穿插过指缝,十指缓缓相扣。
冰凉的温度传到赢秀手心,猛的传遍四肢百骸,他瞪大了眼睛,看看一脸平静的谢舟,又看看底下十指相扣的手,迟疑了一下,缓缓扣紧了对方的手。
谢舟主动和他牵手了耶。
少年刺客悄悄地朝门客靠拢,先是靠近半步,一步,两步,直到他们中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谢舟只当没看见,等到少年停下,他不露痕迹地往少年那边靠拢了一点。
彼时云开雨霁,红霞正好,满地铺金,江面闪着粼粼的霞光,两人并肩在在黄昏下走着。
赢秀的金绫发带不时扫过谢舟的肩膀,在风中起起落落。
谢舟停下脚步,俯下身,替赢秀将混入发间的金绫挑了出来,轻轻放在他背后。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不曾松开。
这一日是永宁十二年九月廿一,赢秀记得无比真切。
那年刺客才十七岁,全然不知自己招惹了一个怎样恐怖的人物,还沉浸在满心雀跃中。
少年脸上的欢喜和雀跃不加掩饰,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包括小秦淮那十五个儒生。
“你是说,你有了一位,眷侣?”
小酒肆内,一群人围坐在一起,把赢秀围在中间,薛镐率先发问。
“是,”赢秀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全然不明白为何他们这般如临大敌。
一位年迈的儒生抚摸着须髯,老神在在道:“某倒是对情爱二字颇有见解,依某之见,小娘子最在意的是——”
他卖了个关子,果真看见众人探头朝他看来,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倒是坐在最中间的赢秀,不知怎么有些走神。
“咳咳,”老儒生清了清嗓子,满意地看见赢秀朝他看来,“要说江左的女娘最在意的,便是郎君的心意,郎君要做到心中有她,时时牵挂事事惦念,见到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买来。”
赢秀托着腮,听得认真。
虽然说谢舟不是女子,但是男子应当也差不多。
“某且问你,”儒生一本正经地拷问赢秀:“那女郎身在何方,年方几何,出身如何,性情如何,何时在何处结识?”
赢秀一一作答:“他故籍建康,年方……”说到年龄,他一下卡了壳,顿了顿,继续说道:“出身……出身也是极好的,”给当今国相当门客,确实称得上一句前途无量。
至于性情,说起这个,赢秀可就来了精神:“他是个极好的人,性情温柔良善,从来不会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