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他的穴,能让他三个时辰内动弹不得。至于如何处置,你决定就好了。”
夜里寒凉,赢秀搂紧了身上的金色斗篷。
这斗篷穿在殷奂身上合适,穿在他身上便显得格外大,层层叠叠地簇着他,下摆一直堆叠到脚边,笼住脚踝,曳在地上。
软光笼细脉,妖色暖鲜肤。①
殷奂没有再问下去,替他细细地扣好斗篷,俯下身,握着他的脚踝,熟练地取了织锦履给他穿上。
“世子送回去了么?”赢秀骤然问道。
“送回四夷馆了。”殷奂漫不经心道。
四夷馆是外朝来使所居的驿站,估计此刻北朝世子已经和使团汇合,准备连夜北上,离开南朝。
至于留在这座小院的人,估计早已被他们弃车保帅。
不出所料,北朝世子回到四夷馆后,带上人,马不停蹄地换乘马车,按照原定计划,挑拣着无人的水路,一路朝北方而去。
夜色掩映,北上的艨艟上,几个北朝的使者面面相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仿佛事情太过顺利了些。
从绑架幸臣,再到用幸臣的下落交换世子,一切就如他们规划好那般进行。
只是,此行也折损了不少人手,算得上损失惨重。
被他们费尽心机救回来的世子正在对着舆图圈圈画画,状若疯魔,似乎在记着什么至关重要的消息。
使者忍不住开口提醒:“世子殿下,南朝人行事诡诈,您小心为上,千万不要被诓骗了。”
说来也是可笑,他们本来打算假借世子失踪之名,发兵征伐南朝,谁知世子刚过淮水,还未来得及归国,便真的失了踪,音讯全无。
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再次出使南朝,设法救回世子。
赶在那位暴君发怒之前,他们必须快些护送世子离开,剩下一些使者留在南朝,应付南朝人。
等到世子归国,使团剩下的人也会告辞离开,届时……
副使思索良久,想起那日阅武台上,被剜了眼睛的上峰,来时还是风风光光的正四品正使,一朝触怒昭肃帝,没了眼睛,被北朝视若弃子,生死难料。
他不由浑身发凉,连声催促道:“把船再开快些!”
三月末,北朝使团向帝王请辞,帝王颔首准奏。
当日,建康城最高的楼橹上,赢秀和殷奂并肩而立,望着城楼下,使团的车队渐渐驰向远方,消失在平原之上。
只剩下天边云卷云舒,长风浩荡,天下风云变色。
似乎想起什么,赢秀陡然问起:“鉴心找到了吗?”
两朝兵燹将起,须得快快找到鉴心,免得他流离失所。
琅琊王氏的长公子有家臣,有幕僚,有数不尽的奴仆,可是他的鉴心有什么?
殷奂沉默片刻,人是找到了,在边关从戎,“他在长江瞿塘关。”
赢秀愣住,追问道:“那你可曾告诉他,我还活着?”
“说了。”帝王言简意赅。
这是赢秀再三嘱咐的事,他派人告诉了王守真,至于他信不信,如何反应,与他无关。
前不久,长江瞿塘关。
王守真刚刚下船,连日风吹日晒,肤色晒黑了不少,变成了小麦色,温润的气质中,夹杂了一丝刚硬的杀伐之气。
同伴下船后都赶着回家见亲人,唯有他一人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不经意间看见作为上峰的百夫长正在躬身与人交谈。
百夫长看见他,伸手指了指他,口中还说着什么,那人看了他一眼,上前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