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阳侧头看他好一会,问:“陈二哥,你有心事?”
贺凌霄脑中正思绪万千,闻言摇了摇头。
许少阳蹭了过来,“你有事可以向我说啊,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可是镜棋道人又为难你了?”
贺凌霄看他一眼,“你说你那山上有个人很好的弟子教了你套身法,什么样的?”
许少阳性子单纯,一打岔就成功被绕了进去,摩拳擦掌地跳起来展示了番,动作滑稽如成精的山猴,但贺凌霄还是违心赞了句,“好功夫。”
许少阳看着挺高兴,激动下慷慨相授,硬要让贺凌霄也学学怎么耍猴。贺凌霄拗不过,十分敷衍地跟着许少阳抬腿——屈膝——出肘——末了许少阳道:“如何?有没有感到有股真气在体内蓬勃流动,汇聚丹田,有经脉畅通之意?”
完全没有。
贺凌霄没有搭理,寻了块石头坐下。许少阳又蹭过来,犹犹豫豫地问:“嗯……那什么,陈二哥,我听人说,你搬去九遏峰住啦?”
“嗯。”
“真的?我的天!那你岂不是玄明真人的徒弟了?”
“不是。”
“嗯?”许少阳疑惑了下,又转而宽心道:“哎呀,都进了九遏峰了,被他收为徒不也是早晚的事?”
贺凌霄将话题又绕了回去:“我问你,你为什么想进太巽来。”
许少阳回:“学本事啊。”
“学成本事之后呢?”
“我还没想过。”许少阳坦诚道:“不过学了本事,约莫就能不再让家里人受苦了吧?”
贺凌霄说:“那如果,有个人其实并不想上太巽,但还是被各种破事硬绑上了山,他该怎么做?”
“啊?”许少阳说:“那就跑呗。”
贺凌霄十分赞同,“你说得有理。”
白观玉既铁了心要将自己炼了,那么闯些鸡毛蒜皮的小祸也不能叫他把自己赶下山去。贸然往下逃,也只怕没到山门就得被白观玉抓回来,一怒之下不管什么妖不妖力囫囵丢进炉内,那更完蛋。
难办啊。贺凌霄折了片竹叶放入齿间咬住,心想自己没皮没脸地赖在这算怎么回事呢?犯下如此大的过错,也能好意思袖子一抖将自己摘个干净,装着什么也没发生,受人瞻仰追捧地坐着这太巽大师兄的位子么?
贺凌霄啧了声,“就不该上来的。”
他口里含着竹叶,出声模糊不清,许少阳没听明白,“啊?”
正说着,身后忽有人喊他,“陈捡生。”
这声音十分熟悉,不用回头便知是谁来。许少阳站起身,低声道:“镜棋道人。”
自披蓑镇事后镜棋一连几日没再出现,传言是被玄明真人以监管不力为由关了禁闭。贺凌霄将口中竹叶吐掉,转了身。
镜棋面上凝着浅淡笑意,身在翠竹之中,清雅挺拔不输分毫。贺凌霄知道他寻来多半为作妖,“道人寻弟子何事?”
镜棋淡笑道:“今早出关时才从别处得知你搬来了九遏峰,既同为九遏峰弟子,我想着也要过来问候一声,不知住的可习惯?”
贺凌霄仔细看他,果然从他笑意里咂摸出了股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心底有个主意冒上来,故意笑盈盈道:“很好啊!师兄。”
镜棋面上笑意一僵。
贺凌霄假装没看见,接着说,“九遏峰上果然比其他山头好上许多,屋里的床铺又大又软,玄明真人还特地嘱有何需要的都可去问他取,不过弟子屋里东西已相当齐全了,没别的再需要的了。”
镜棋勉勉维持着笑容,“如此便好,只是你若有其他需要的来寻我是最好,师尊平日繁忙,有时他不一定会在,再叫你白跑一趟。”
他嫉妒我。贺凌霄从他表现中凝出个结论,不过为啥?因自己破例被留在了九遏峰?因白观玉对我和对其他人微有不同?
看来这位偷梁换柱的冒牌货,似乎对自己很不自信啊。
“有劳有劳。”贺凌霄上前一步,十分大逆不道、一反常态地扯住了镜棋青色的袖袍,道:“弟子还真有一事相求,道人若得空,不妨现下便随弟子去一趟吧?”
镜棋顿了下,也没拂开他,笑道:“好啊。”
贺凌霄亦对他笑,二人便就这样手挽手,分外和谐又十分诡异的,一路同登上了九遏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