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吧?”镜棋说:“大师兄知道你重情,是绝不会忘记的。”
“……”李馥宣转回了头。
“……我明日带给你。”
镜棋笑了,两步上前单臂揽住他,笑道:“好阿宣。”
月光朦胧,树影摇曳。九遏峰上,贺凌霄趁着夜色悄悄翻下窗,再上了琼阳山。
那日来去匆忙,没能叫他翻找的太仔细。那本经书揣在他怀里总像是一根抓心挠肝的刺,引着他叫他想再去那山上看一看。夜深无人,贺凌霄脚程很快,踏着荒草走成了道残影,人绕着山上蹿下跳,几乎是在每棵树底下掘地三尺,除了陈年旧土,再没挖出来半点有用的。
贺凌霄捧着满手的泥,对着一棵树蹲着不动了。
四周树影层叠,张牙舞爪的枝干间横着一轮孤月,将这座仙山衬得像是个乱坟岗。贺凌霄对着那颗老树,心想,这他奶奶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装了满肚子的疑惑,无处可说,只好对着这棵树互诉衷肠,“娘的,都什么破事。”
老树摇摇枝干,聊表慰意。
“真不该上这山的。”贺凌霄由衷地说:“早知今日,当初在山下就该找个石头一头撞死。”
他娘当日下山和盖御生的那封信有关,盖御生为何会知道陈秋水的事,事到如今,除了问白观玉,只能试着找他娘通灵问问了。
可惜事已过了三百年,他娘早不知道现下是轮回成了个什么样子,无从考证,束手无策。
还有他身死后发生的事,盖御生到底发现了什么?华易因何凋敝?贺凌霄脑袋抵着粗糙树干,满脑子匪夷所思,塞得要炸。半晌深吸口气,缓缓站起了身。
一回头,凭着天上月色瞧清了眼前景色,忽然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好半天想起来了,这地方他借白观玉的眼睛看到过,正是陈秋水下山前与白观玉谈话的地方。只不过现下久失打理,看上去和百年前差别较大罢了。
贺凌霄抱着双臂,倚着老树,歪头瞧了一会。
陈秋水当年坐得石桌石凳已烂了,碎成了堆残石,只边角处还隐隐能觉出是个桌子的形状。四周野草生得茂盛,石头缝里也见缝插针地爬满了草芽,有微小的白花从中探出来,伶仃地随风摇晃着。
贺凌霄抬头看了眼月亮。
“你倒千年不变啊。”他仰着头,也不知为什么,语气里带了丝讽意,“这天地生灵万物,都想着与你同寿。”
月亮摇晃了一下。
贺凌霄微微一怔,心想做什么?自己如今还能有了通天地的本事,树借风晃晃也就算了,月亮要也能被风摇动那可就是见了鬼了。
可接下来,那轮月却摇动得更厉害了。
贺凌霄反应过来不是错觉,面色一凛,心下无来由地砰砰直跳,忽感觉到股很不同寻常地气息,猛地朝东南向一甩头。
只见东南方天际处,黑压压的夜色中不知何时翻上来阵阵血气,如染血云翳般,正缓慢地翻腾着向上蔓延。
那是片遮天蔽日的煞气。
同一时刻不止是他,刚回到清阳峰门口的顾芳菲、山阶上并肩而行的李馥宣和镜棋,皆是同时察觉到了这股煞气,齐齐冲那方向看去。
贺凌霄心脏跳得极快,几乎是要破骨而出,叫他闷哼了声,捂着心口扶着树干跌坐下来。额边不知何时绞出细密汗珠,体内血液正亢奋奔涌着,冲刷过的地方留下灼热烫意,像是正急于寻找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