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一股金光势头极猛地向着东南冲去,势若雷霆,随后便是道同样迅猛的紫光,那是白观玉和盖御生放出的咒法。太巽满山弟子应当是全在同一时刻起来了,四下嘈杂声骤然变多。这片煞气如此庞大,气息熟悉非常,百年前贺凌霄曾闻到过一样的——那是六恶门中翻涌着的煞气。
锥心刻骨,死不能忘。
他站不起来,耳旁嗡鸣震得头骨发痛。天边那两道金紫光芒没入血云,仿若雷光乍现,将那云层的边缘照得亮极了,狂风呼啸而起,卷起无数枯枝碎叶打着卷冲向天边,亮光猛起又熄,短暂地将这天地照亮一瞬,紧接着便再次陷入无边漆黑中,树影狂摇,一时间地动山摇,放佛天地将塌。
贺凌霄衣袍发丝被吹得猎猎,在这曾将他撕个粉碎的煞气中艰难地喘着气,四肢针扎似的痛,心脉中又有股气在到处乱窜。风刮得大,他只好死死抓着那棵老树,以防自己被狂风卷走。不知过了多久,耳鸣间隙中,他突然隐隐听着了一声龙啸。
狂风渐止,四下树草安静下来。贺凌霄抬头,见那股血云被金光逼退,极快地缩了回去。
彻底消失的那刻,他胸膛下的那颗心也终于安生下来了。
贺凌霄粗喘着气原地坐了会,半晌慢慢站起来,抹了把面上冷汗,面色沉沉,望向东南。
天地平息,放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白观玉立在山头,白袍不为风动,收回了手。盖御生站在他身侧,面色肃然,召回了佩剑。
身后,顾芳菲,李馥宣和镜棋三人齐齐站着,不发一言。见盖御生回了头,顾芳菲立时请命道:“师尊,请准弟子下山一探!”
李馥宣拱手道:“师伯,弟子也愿同去。”
镜棋欲言又止,没有出声。盖御生心事重重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先作答,道:“玄明,瞧着是要躲不过了。”
白观玉说:“我去看看。”
话还未落地,盖御生陡然拔高了声音,“不可!”
身后三人同是一愣,不明白盖御生为何忽然有这么大的反应。盖御生顿了下,又缓声道:“你方才可也听了一声龙啸?六恶门主蠢蠢欲动,怕是大战将前,你先留在山上。芳菲,你带馥宣去看看吧。”
顾芳菲和李馥宣领命,即时便要出发。镜棋眼看他二人离开,犹豫了下,问道:“师伯,师尊,弟子该……”
“你暂留在山上,新入山弟子的学业不可荒废,你来带着。”盖御生道:“你师尊在,你还是在近处留着较好,去吧。”
镜棋喜不自胜,拜下行礼,目光又转向了白观玉,道:“师尊……”
白观玉没有看他,也道:“去吧。”
眼看镜棋拜过后离开,盖御生对白观玉道:“他这百年心性是沉稳了许多,这要放在从前,定是要闹着下山,若不允许,恐怕就得阳奉阴违着偷偷去了。”
他摇摇头,“芳菲若有一日能同他这样就好了,百年过去,只剩她还没什么长进。”
白观玉没有答他。
“此次煞气扩得大,周遭邪物受了影响,怕又要趁机跑出来作乱。山中弟子这段时间遣去了许多,我已嘱他们在各处人口聚集处布下阵法,若真走到哪一步,好歹能叫他们有处可避。”他说到这,长叹一声,“现下看来,是一定要走到这一步了。”
白观玉点了头。
盖御生看了他一眼,“这回将它们逼回不知何日又要卷土重来,虽你我已在那道封印上又固一层,但只恐也撑不了几时。此次封印松动不知是何人所为,芳菲回山时曾同我说,他们追着邪气去了一地,却只抓到了一副空空的皮囊。”
盖御生负手转向天边,崖边山风将他的法袍带起,叹道:“只恐天命如此,人不能违。”
白观玉望向了他。
“玄明。”盖御生怀着满腹忧虑,沉声道:“事关芸芸众生,哪怕不能违,你我也得尽全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