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霄慢慢睁开了眼,无语瞧她。
跟道门里头的人讲鬼故事,你可真有创意啊。
“听着啊。”顾芳菲将烛火挨近了自己的脸,幽幽道:“姐姐以前见过一户人家,丈夫发现自己的妻子总是在夜半时无缘无故的失踪,清晨时再满口鲜血的回来,这丈夫被吓得不轻,村子又常有牲畜失踪,丈夫实在受不了了,便请了一位道士来瞧,结果发现……”
李馥宣闭着眼接:“发现这妻子其实是个狐狸精,半夜是去村子里偷鸡吃了。”
顾芳菲:“……”
贺凌霄:“……哇,好可怕。”
顾芳菲“啧”一声,又道:“我再讲一个,你听好了。话说从前有个在孤山上守坟的棺材匠。这棺材匠每到夜里总能听到有人在窗外叫他“小郎君,出来玩啊”,起身一瞧却只能见个美人面,不见其全貌。后来有日实在敌不住好奇心,发现这美人面下头连着的是条长长脖子,原来啊……”
李馥宣再眼也不睁地接:“原来是这棺材匠用了发霉的木头做工中毒了,出了幻觉。”
顾芳菲:“…………”
顾芳菲:“妈的,你找打是吧?”
贺凌霄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睁着眼看顾芳菲不由分说便要拿烛台去砸李馥宣。李馥宣不落下风,提剑抽回去,贺凌霄心下一转,忽然正色道:“什么声音?”
余下两个人纷纷一愣,“什么?”
“没听着?”贺凌霄眉头拧得死紧,“像是什么东西在叫,你仔细听。”
二人不疑有他,正侧耳仔细听着,贺凌霄悄然无声地靠近了顾芳菲身后,学着她方才语气,幽幽道:“小郎君,出…来…玩…啊……”
“我操!我操!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操啊!!!”
本是个拙劣的小把戏,没想到顾芳菲还真被吓得疯叫了起来。贺凌霄一时间笑得险些断了气,人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顾芳菲反应过来,火冒三丈,正准备抽他,那头大殿的门突然叫谁“砰”地拍开了,只听盖御生急急喊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
要死,叫得太惨太凄厉,居然还真把外头的人招过来了!
顾芳菲一愣,忙转了头,却看左边右边李馥宣贺凌霄一个眼睛闭得比一个还结实,睡得无知无觉浑然不知。顾芳菲额头青筋直跳,见进来的人不止有盖御生,白观玉也在,此时正立在门口瞧着里边,面上没什么表情。
顾芳菲报复心上来了,一脚把装睡的贺凌霄从椅子上踹了下去。贺凌霄“???”,转头瞪她,便听顾芳菲指着贺凌霄道:“师伯,刚才他说非常非常想见你,特别想,特别想。”
贺凌霄:“???”
顾芳菲道:“还说没有你在他就睡不着,非逼着弟子出去寻你不可,否则这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贺凌霄:“?????”
顾芳菲本意是想恶心恶心他,弟子这样软弱长辈多半是要斥责几句,以顾芳菲对白观玉的了解白观玉想必是要斥责的更加重一些——可惜她的了解完全是个屁。
站在旁边的盖御生脸都绿了,白观玉却立在那静了会,走过来道:“我留在这,睡吧。”
顾芳菲:“???”
她好像白日见了鬼,不,见鬼时她的眼也没瞪得这样大过。站在门口的盖御生欲言又止,再欲再止,末了道:“……好吧,反正结界已快布成,你留在这守着也好,嗯……挺好。”
顾芳菲恐惧地缩在椅子上,瞪着眼看白观玉将贺凌霄带回椅子上,问他:“椅子,难受吗?”
贺凌霄还能说什么?贺凌霄又能说什么,他实在无话可说,磕磕绊绊道:“不……不难受。”
白观玉又静了一会,脱下了最外面的道袍,盖在他身上,“睡吧。”
顾芳菲的眼睛好像要整个掉出来了。
道袍是白观玉惯常穿的,上面附着层挥之不去的霜雪气,也是白观玉身上常有的。很不幸,贺凌霄如今一看到这道袍,一闻到这霜雪气,就不受控制地想起来那黑漆漆的柜子里白观玉把这道袍褪下来的样子,也想起来那时缭绕在鼻尖久久不散的霜雪气,一时人都要烧着了,外袍盖在他身上跟盖了层炭似的,“弟子不敢……弟子真不敢。”
白观玉没有说话,只静静望着他,却也始终保持着半步之外的距离,也没碰到他。好在这大殿最不缺的就是椅子,他坐在了贺凌霄身侧,烛火映出一小团朦胧的光,在他五官上勾勒出半明半暗的边界,长睫的影子遮着眼尾,有光影在那上头跳跃着。
他轻声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