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馥宣走到他身旁,低声问:“怎么了?”
贺凌霄没出声,脑中飞速转过几个念头——没了?就这么没了?怎么会突然没了?按理说这妖力是他生来便有,烙在魂魄里撕都撕不下,当时白观玉误以为他是一缕分魂时废这么大劲都没能除去,怎么会突然无声无息地没了?
这些念头还没来得及转出个头来,忽看他腰间拂尘猛地窜出,横在半空中将他挡在身后,挥出丝丝浮光。三人都叫这突生的变故弄得齐齐一愣,顾芳菲道:“它又发什么……它老人家又怎么了?!”
贺凌霄袖下忽隐隐透出金光,先前白观玉刻下的真命咒猛地光芒大盛,符文交错着在他腕间疯狂扭动起来。独属于白观玉的浩瀚真气自符眼中刺出,雷火般凝成个光罩,将贺凌霄从头到脚扣了起来。
金符流水般环着他,这一连串的变故也就是眨眼间的事,可三个人谁也不用谁多说,瞬息间拔出长剑,相互抵着肩背,顾芳菲低声道:“什么东西来了?”
“不知。”贺凌霄道,“风太大了,瞧不清。”
李馥宣:“凝神,看准师伯的拂尘。”
拂尘悬在空中,在烈风中巍然不动,如浓夜中的启明星般齐刷刷映在三个人的瞳孔里。忽然,拂尘蓦地冲着某个方向而去,快如一只撩翅而去的鹰。顾芳菲和李馥宣的长剑也在同时出鞘,剑意凶猛,谁也不肯多让了谁,紧随在那拂尘后头,齐齐将什么东西钉死在了地上!
贺凌霄凝神一瞧——黑漆漆的,像是个……影子?
顾芳菲面色难得严肃,五指一抓,那东西便凭空叫股大力拖了过来,硬生生在地上摩擦出刺耳锐响,是团白雾似的生魂。
贺凌霄诧异道:“生魂?”
这生魂颜色澄净,没有半点邪气。贺凌霄瞧这样子,边缘略有些不平整,不像是寿尽脱出的,倒像是哪个倒霉蛋的魂魄暂时出了壳。只是生魂怎么会出现在这,且只是这样道生魂,应远不至于白观玉的拂尘和真命咒如此如临大敌。李馥宣从怀中掏出法器,暂将那生魂妥当收起来,道:“还有。”
确实还有,只看四下黑夜中,不知何时,又不知从哪飘来了许多生魂。贺凌霄凝眉移目扫过去,呼啸狂风拂乱他的发,听他说:“生魂后头应有藏着的东西,当心些。”
拂尘刺过去,扫下屋檐雪似的打出许多生魂,正如贺凌霄所言那样,似乎它是正在追逐着什么。李馥宣便连串掏出法器跟在后头挨个收,顾芳菲冷然道:“哪儿来这么多生魂?”
“不知。”贺凌霄攥紧长秋,看李馥宣紧追不舍。顾芳菲立在他身旁没动,应当是怕留贺凌霄自己在这会出什么纰漏,只单放出芳菲剑飞身而去,在夜色中划出道刺目光痕。
一人一剑一拂尘,眨眼绕着着残院奔过大半。夜色浓厚,风声猎猎,贺凌霄腕上金咒嗡嗡直震,合着风声狂摇不息。拂尘金光闪过,顾芳菲双目紧盯不放,双手迅速结诀命去,在那几道狂窜的虚影脚下迸出片片法咒,密如蛛网。全太巽,全天下,除他师尊白观玉外,能将真气这样当空气砸得估计也再难扒出来几个。贺凌霄见那其中一个法咒轰然亮起一片白光,如生了触手般猛地升腾而起,死死绞紧了什么东西,可见咒海战术还真是有那么点用的!
顾芳菲面色沉沉,手上迅速变动,交错难捉其影。那抓到他的法咒越凝越粗,拂尘往前一刺,将那东西结结实实捆住了。
各样符光剑光映亮了那一片地方,贺凌霄瞧清了拂尘绞住的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人,不是法器……是根骨头。
一根苍白干瘪的,光秃秃的骨头。
在场三人皆是齐齐一愣,心想这是个什么玩意?贺凌霄正要开口,腕上金咒却忽然更盛了,生生逼停了他的脚步。紧接着,他忽然便觉得后腰处猛地刺痛了下。
极细微的一下刺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贺凌霄才扭头往后看了一眼,那处刺痛却倏然加大了,犹如根指粗的铁钉硬生生敲进他的尾骨,叫他下意识闷哼出了声。
余下两个人又是齐刷刷猛一甩头,异口同声问:“怎么了!”
那柄拂尘还缠着那根白骨,自断了尘须,裹着往李馥宣怀中一扔,闪身到了贺凌霄身边,往他腰后一拍——
疼痛稍减,紧接着,再度又生猛地跳起来。
贺凌霄自己伸手捂住了,心下大惊失色,心道:“什么东西!”
那真是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攥住了他血肉中的骨头,要硬生生要往外拔一样。他腕上金咒转得飞快,两股无形的力在空中对抗着,李馥宣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吼道:“摁住他的背!有东西想抽他的骨头!”
芳菲剑刺来,护在他的身后。贺凌霄一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不知打哪来的怪力实在是相当强悍,虽有金光护体,可偶尔袭来的那一刹剧痛还是叫他额上绞出细密冷汗,腰背后的某块骨头似叫铁钳死死箍住,折断了筋骨,穿透了血肉,使力往外一拽——
一只有力的手摁上他后腰,转瞬将这股牵扯的力隔绝在了外头。
冷厉的霜雪气铺天盖地涌进鼻腔,贺凌霄抬头一看,正瞧见白观玉那张冷若冰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