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里头,有什么能用的家务事没有?”老五默默把视线往下移,没敢拧过脑袋,只敢压低声音问。
老七闻声把手向后伸,两人的动作都悄悄摸摸的,像是怕惊动了谁,后视镜里,站在土地上的男人慢慢收起了笑容。
一阵包装摩擦的响声后,打纸箱子里掏出一条蓝绿相间的塑胶坨儿来。
“这什么东西?”老七发问,两人面面相觑。
“管他的,拿着!”老五毫不犹豫。
振作旗鼓之后,叔侄俩一左一右开了车门,后车上的两个人也都下来了,沙土之上,红旗漫卷西风,这场仿佛战场影片的镜头之中,右边的人手上正拿着一片蓝蓝绿绿。
“你拿这个干什么?”尤天白扬起下巴指他,“橡胶的,打人不疼,除非你想用它对我做点什么。”
老七看了看手里头,又看他,没听懂这油腔滑调的老板在说什么。
“算了,谅你也听不懂。”尤天白掰了掰一路僵硬着的脊背,“谁派你们来的?”
“谁也没指派我们!”老五一声怒喝,“我代表的是我们自己,我们代表的是人民群众!”
“别跟他们废他妈的话了。”
休马直接从车门边绕过了尤天白,一路向前,边走边撸袖子。
“等等等等,先别急。”尤天白向前跟了几步,抬手拦休马的腰,侧身劝了几句后,向前莽的人居然真被他劝回去了。他又转头向着屠家的叔侄,再次发问:
“那你们跟着我们,是看上我们这辆车了吗?”
他退了几步到叔侄俩的车边,上手拍了拍:“我看你们这辆也不错,就是油味儿有点大。”
然后转头看他们:“喜欢打猎?”
看着老五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尤天白微微偏头对休马使了个眼色,他向右走,休马向左走,或许因为尤天白看起来像是管事的,叔侄俩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还是说换车开几天是现在道上的规矩?”
老七正要一个猛子起来接话,先被老五拦住了。
“小兄弟,”老五忽然展露出一个微笑,分外朴实,“第一次碰面呢,属实有点不愉快,那时候是手头有点紧,没想那么多,就想借辆车开开。”
尤天白脸上挂着微笑,似乎很乐意听他这样说话。
“但是这次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啊,”老五双手打开,比划出两个食指,有把食指比量到一起,重重吐出一个字:“车。”
见尤天白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他又接着说:“是你们先开错的。”
笑容还是没走,但是定住了,尤天白缓缓把视线向左移,休马没瞅他。
“那让我们这伙计给您道个歉?”尤天白问。
休马猛地回过了脑袋,尤天白一脸无辜地接受他的凝视。
“那不用,那不用!”老五难得的嬉皮笑脸,“这不是送回来了吗?”
“确实啊,确实。”尤天白比他笑得更开怀,“活着送也是送,死了送也是送,完璧归赵过时了。”
两个满脸堆笑的人同时止住了话,四个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拉进了,主要是向着叔侄俩的方向拉,尤天白比他们都高一个头,休马就更不用说了。
玉米秆间有风吹过,气氛一时凝重。
“成!”老五一拍大腿,露出一副深思熟虑之后的神色,“那我们今天就当没事发生过,各回各家,各自安好。”
“哎,你等下。”尤天白当场叫住了拍屁股就要走的屠老五,老五在自己的车跟前儿停了脚步。
沉吟片刻之后,老五面容淡定地回过了脑袋,两人对视。
“还是说,你们这回惦记的不是我们的车,而是我们的人?”
话音落下,空地上卷起一阵沙土,紧随其后的便是屠家老五的放声大笑。气氛不合适,场合不合适,但不得不说他的笑很有感染力,立锥一样杵在他旁边的侄子居然也开始呵呵傻乐起来。
笑声收回去,老五回过身子看尤天白:“小兄弟啊,我问你,要是你在厂子里头,你的厂长,你的领导,交代你了什么事情,你要办之前还会先问明白了吗?”
尤天白插着口袋看他,笑容收了。
“我没那么老,没有过进厂子的经历,而且我也没有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