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顿了两秒,他一转头去看休马:“但我倒是有个下属——你说大爷这话说的准不准?”
休马在他们几个回合的漫长对话中,已经抱起了手臂,回答得干脆利落:“你别他妈问我。”
这下尤天白终于笑出了声,他的视线从休马身上转回来,抬手指了下老七。
“还是你这个徒弟听话,找下属就得找他这样的,一看就聪明。”
跟着自己的叔走了一道,头一回被人夸了,还是被陌生人,老七的矜持与稳重当场就坐不住了。
“你可别说,我当时也是在少管所待过好几天的,有的是本事!”
尤天白一脸惊讶,演技浮夸,当场与老七攀谈起来:“你们现在道上混都讲究少管所天数啊?我们那时候不讲究。”
老七满脸期待等着他继续说。
“我们那时候啊,讲究背九九乘法表。”
尤天白身后的一米开外的地方,休马抽着气把眼睛移向了别处,嘴角差一点撇到了天边。
相比之下,老七分外激动:“这我也会啊!一一得一,二二得四——”
“三三得九”还没跑出来,他就挨了他叔一脑瓜瓢。
“你他妈真背啊!”
挨了一巴掌的老七还懵着,尤天白站在旁边咧嘴,笑得无辜且慈祥。此时此刻,一直站在身后没动静的小少爷忽然发话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
尤天白侧过脸看他,休马完全没在乎这人的视线。
“你是老五,”他先指了指当叔叔的,接着把身子转向当侄子的,“你是老七。”
叔侄俩满脸狐疑地一起望向他,老少两人摸不清头脑。
“那老六是谁?”
振聋发聩。
看俩人都没回他,休马有些想乐,接着说:“叫老六也太惨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当叔叔的发话了:“老六是我儿子,脑子确实有问题。”
休马的笑当场被他咽了回去,像是在咽油条,能咽,但是噎人,他眨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抬起两只手:
“对不起,不好意思,失礼了。”
说完话,转头就向着副驾驶去了,尤天白没回头,听着身后的声响终结于一声关门,他插着口袋重新看向两人。
“不说你们的事了,我就问个问题。”
老五抬了脸,尤天白问:“你们帮着干活的厂长,不会正好姓孙吧?”
空气中飘来了一股焚烧秸秆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在刚出正月的时节里,这代表着一年的开始,崭新的生命,崭新的启程。
老五眯眼一笑,两手一挥:“我不装了,我他妈不装了。”
“老七!”他扭头向侄子,“东西抬出来!”
一声令下以后,那人如同得了军令状,转身扑进车里,从副驾驶钻到后座,像一条半空中的四爪鱼,笨拙中有灵巧,不出三秒,他的手抓到了什么。
枪油味,尤天白想起了了枪油味的来源。
这俩人还带着一把八一式呢!
锃光瓦亮的枪杆伸出来,对准了土路另一边的两人,风吹玉米田沙沙响,秸秆的焦糊味已经过去了。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可不是一脚油门就能跑得了的,距离不出五米,即使枪法再差也能崩个大概,而只要有个大概,尤天白八成就交代在这儿了。
就交代在这儿了吗?
电光火石之间,尤天白身后传来了一声喊:
“都他妈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