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舟低头,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少年乌黑柔软的发旋,像墨一般,尽数倾斜在他怀里。
赢秀看不见谢舟的目光,却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他稍微有点不安,想到身边人是谢舟,又慢慢放松下来。
头顶陡然响起一道温凉的声音:
“——什么叫都行?”
这是罕见,一向温润包容的谢舟竟然会步步紧逼,一直追问同一个问题。
出于直觉,赢秀没有立刻回答他,斟酌了片刻,认真道:“都可以,什么身份都可以。”
话音刚落,他便听见头顶传来皇帝的叹息:
“你不明白寡人的意思。”
赢秀不知道谢舟在闹什么脾气,他只觉得坐在谢舟腿上,骤然变得局促不安。
少年兀自站起身,想要转身面对身后的帝王。
他刚转过身,对方便攥住他的手,强势地逼着他继续坐下。
这已经不是坐了,准确来说,赢秀只能跪在他腿上,面对面地仰视他。
这是一个古怪,又无比亲密的姿势。
两人的距离贴得极近,赢秀仰着头,甚至能看清谢舟低覆的长睫,根根分明。
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冒了出来,他想要数一数谢舟的睫毛。
还没等他开始数,对方便已经低下头,俯视他,目光牢牢地摄住他。
在这样平静,密不透风的视线之下,赢秀莫名感觉,就连呼吸都变得粘稠了。
他眼眸颤了颤,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然而现在这个姿势,无论他看向何处,都能感受头顶冰冷炙热的视线。
“赢秀,”谢舟平静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你现在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语气澹然无波,听不出异样,带着某种难言的蛊惑,充满耐心的循循善诱。
“啊?”赢秀一脸茫然,脱口而出:“我不是你的眷侣么?”
话音甫落,少年骤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早在入宫刺杀前夕,他便已经和谢舟提了分手,谢舟也答应了。
严格来说,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是。
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刺杀被擒的刺客,与被刺杀未遂的南朝帝王。
赢秀脸色倏忽苍白,脑袋嗡嗡,谢舟突然提起这个,难不成是后悔了,要把他拖出去斩了?
……好吧。
希望谢舟让他们斩得快一点,他怕疼。
跪坐在帝王膝上的少年闭上了眼睛,俨然是一副乖乖等死的模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皇帝把自己拖出去处死。
赢秀大着胆子,偷偷摸摸睁开眼,正好撞上谢舟冰冷的视线,居高临下的审视。
帝王眸色漆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让我选秀,你说,”面无表情的帝王霍然问怀里的刺客:“寡人该不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