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轰然倒在湖面上,羌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笑得淡然,甚至出声宽慰:“陛下,人死不能复生,愿赌服输——”
下一刻,他的笑容僵住了。
玄武湖渐渐平息,金裳少年袍裾微湿,静静地屹立在广阔镜面上。
至于那位羌兵,已经沉入湖水,只剩半个脑袋浮在水面。
日光下,少年伸手,举着一个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告状:“殷奂,他耍诈!”
那是一对锋利的虎爪指套。
看清那是什么,羌人使团惊疑不定的脸色骤然一变,连忙走下高台,打算出声辩解,正欲开口,却对上了对面南朝众臣的目光。
在座的无一不是南朝权要,久经官场,城府深沉,他们自认已经泰山崩于前自岿然不动,平生头一次在人前瞪目结舌。
不怪他们,谁能想到,赢秀,一个帝王的男宠,一介少年刺客,竟然能赢下身强体壮的羌兵。
甚至,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呼陛下的本名。
此为大不敬。
看陛下神色,似乎已经习惯了,甚至眉眼间还透着隐隐的愉悦。
是他们的错觉么?众臣面面相觑。
帝王放下弓弩,紧绷的面色微微一松,朝赢秀勾手。
少年手举着虎爪,礼貌地朝驱船上前嘘寒问暖的舰船笑了笑,脚下凌波,越过万顷江波,径直飞上丹犀。
三步作两步,疾步跳上层层台阶,赢秀奔到谢舟面前,朝他示意手上的虎爪,明亮的眼眸有星子般的怒意,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他们耍诈!”
想不到这个少年说话如此直接,丝毫不给人面子,竟然直接了然地揭穿了他们。
方才还兴致高昂的羌人使团顿时无地自容,低下头,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使者强装镇定,听完手下的禀报,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陛下,您中途射箭,一箭穿心,杀了我们的士兵,这于理不合吧?”
帝王全然没有理会他,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专注地望着赢秀,剥开他被鲜血浸染的袍裾,就要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疼吗?”
赢秀何曾见过谢舟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缩了缩手,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的血,是那个羌人的……”
仔细检查完他的手臂,再三确认他确实没有受伤,谢舟这才放下心,神色愈发冰冷,背对着众人,将赢秀圈在自己怀里,低声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提起这个,赢秀不免心虚,他已经答应谢舟不会来玄武湖参加两朝演兵,但是……说来话长。
他顾及阅武台上还有许多人在场,连忙挣脱谢舟的怀抱,扬起下颌,看向那位使者。
“我赢了,愿赌服输,您该给我一样东西。”少年掷地有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分明只是个不足九尺高的弱冠少年,使者却浑身一凉,额头冒汗,心底寒津津,试探着问一句:“你要什么?”
无非是金银财宝,最过分的就是要他的使者符节,让北朝颜面扫地……
刹那间,使者思绪万千。
却看见少年转身问帝王,献宝似的,一脸期盼,“殷奂,你想要什么?”
殷奂,南朝帝王的名字。
使者脑袋骤然轰鸣,后知后觉地想起,帝王是出了名的暴君,残忍暴虐,根本不是他一个使者可以言语轻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