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权柄的象征,不能让任何人沾染,哪怕是注定践祚的太子,没到继位那一日,胆敢多看龙椅一眼,都是天大的罪过。
帝主位居尊极,无人能与共登临。
这是横贯千秋的无言铁律。
两朝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敌意被震惊取代。
赢秀只觉身下的椅子还挺大,足够他和谢舟一起坐,他热情地招呼谢舟:“这是你的椅子,你和我一起坐吧。”
谢舟似乎笑了一下,摈退太医,亲自接过膏药,立在赢秀面前,不露痕迹地挡住了身后那些人望向赢秀的视线。
帝王没有回应少年的话,缓缓晕开在掌心膏药,攥住少年肿胀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揉捏,不答反问:“赢秀,还记得寡人说过什么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赢秀视死如归,小声回答:“记得。你让我不要来玄武湖,这几日也不要离开太极殿。”
话音甫落,少年忍不住嘶了一声,就在方才,帝王揉捏的力度骤然加重,神色却没什么变化,仿佛只是不小心。
赢秀犯了错,也不敢说谢舟,低着头,默默受着。
良久。
帝王终于开口,声线冰冷如玉:“既然记得,”他居高临下问道:“为什么不听话?”
说起这个,赢秀可就有话说了,小声辩解道:“我本来想听你的话,好好待在太极殿,可是那个讨厌的人捡到了我的鸟,说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赢秀极力胡扯,以规避重点,在谢舟洞若观火的目光下,还是说到了关键:“我偶然听见宫人说,羌人有意让我出面比试,我想着给你出口气,狠狠打他们一顿……”
说到最后,赢秀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他不是傻子,两个时辰前在太极殿撞见面生的宫人议论,便察觉出了些许不妥。
但是他想要替谢舟出气,这才急匆匆赶来。
赢秀自知犯错,眼巴巴地看着帝王,没等到帝王的反应,心一横,小声道:“那你罚我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次可不能再蒙住我的眼睛了。”看不出谢舟此刻的喜怒,少年委屈巴巴地退了一步,道:“……得给我一盏琉璃灯。”
这次他不会再摔坏了。
谢舟半响无言,伸出手,轻轻抚摸少年凌乱的漆发,低眉,附在他耳边,道:“你帮我出了气,我很高兴。”
那道声音温凉平静,磁性清润,戛玉敲冰般,轻轻穿过耳膜。
赢秀险些昏了头,眼眸睁得圆圆的,星子似的亮光在眸底乱撞。
谢舟说他高兴,因为他帮他出了气,所以高兴……
少年在心底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他呆了一会儿,仰起头,颈项绷紧,弯得像一截曲线灵秀的玉,轻轻碰了一下谢舟的下颌。
谢舟身后,是两朝的权要。
他们正在仰视着他们。
赢秀不敢多亲,只是浅浅地亲了一下,低头,又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揉开早已融化的药膏,很忙的样子。
谢舟伸手,指尖轻触下颌,那里,似乎还残存着一点短暂的温热。
他低垂眉眼,眸光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