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事关重大,不能轻信,还需验证一番。”羌王抚须,面色峻肃。
看不出羌王准备何时出兵,世子也有些着急。
世子犹豫道:“眼下已经开了春,北方依旧凛如寒冬,牛羊都冻死不少,若是还不能南下避寒,只怕……”
他北方归来时,一路上看见南朝百姓穿着单衣,打着赤膊在田垄间锄禾,闲聊谈笑,过得悠然自得。等到过了淮水后,北朝百姓全部都裹着厚厚的皮裘毪衣,面颊清瘦,手脚冻得通红。
对比鲜明,触目惊心。
他堂堂北朝的子民,岂能败给南朝这堆软骨头?
羌王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帘,眸光肃杀冰冷。
“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吩咐道:“传出去,你出使南朝时被南人扣留,九死一生才逃回来,再加这次南朝皇帝轻辱我朝使者,新账旧账,一并算!”
“砰——”
宫漏敲响,钟声迢递。
报时的钟声一如既往地响彻明光宫,独坐鸾台的明昔鸾仿佛意识到什么,站起身,眺望万里山河。
风卷起她红色的发带,千里同风,两地殊异。
永宁阴历四月初,北朝以讨伐暴君之名,派遣水师进犯长江关隘,连越瞿塘关、横江、南津关等三道关口,其中两道关口被南朝水师及时拦下。
至于瞿塘关,堰口被凿,江水漫上堤坝,一重重浪打来,彻底打翻了江左一直以来的平静。
天下百姓,人人自危。
瞿塘关军报八百里加急送到太极殿时,正值子时,黑天墨地,漏尽更阑。
赢秀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宫人低语,随后察觉到枕边人起身离开,他裹在被衾里躺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脸上还有些刚睡醒的懵懂,
赢秀坐起身,拨开垂帷,殿内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点灯。
他想了想,下了床,趿着木屐朝外走了几步,许是听到动静,察觉到殿内的人醒了,宫人连忙入内掌灯。
琉璃灯点明,烛火簇簇,殿外的灯火次第亮起。
“郎君,陛下说了,让您再睡一会儿。”
赢秀摇了摇头,接过宫人手里的提灯,径直朝外走去:“我去东堂等他。”
他直觉向来敏锐,隐隐猜测到许是北朝有所动作,南北两朝隔江对立的平衡被打破。
赢秀提灯,一路越过漆黑廊庑,走到议政的东堂。
黑暗中,东堂烛火通明,立在殿外,依稀能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陛下,万万不可!”一道苍老的声音道:“您要御驾出征,但是边关距离京师山长水远,更何况那里杀机四伏,万一……万一……”
朝臣满腹忧心,听得殿外的赢秀都有些不安,夜里蚊虫多,几只趋火之萤朝他手中的琉璃灯飞来。
少年轻轻拂了拂琉璃灯,萤火随之散开又聚拢。
“郎君,陛下让您进去。”殿门骤然打开,内侍对赢秀道。
赢秀连忙走了进去,彼时殿内正吵得不可开交,朝臣苦口婆心地上谏。
赢秀一踏进殿门,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来,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你快劝劝陛下。”
帷幕后,传出帝王清寒的声音:“过来。”
赢秀走上高台,坐在帝王身边,低声问道:“你要亲自出征?”
这件事殷奂从没和他说过,但他凭着和殷奂相处多日,对他的了解,隐隐约约有所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