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夏翎倒吸凉气,施南闷闷地开口:“三位,去外面清醒一下吧。”
贺言发誓他听清楚了,贺行绝对笑了一声。
他们三个蔫蔫地往外走。施南絮絮叨叨地对着他们的背影说:“诸位要么是名门公子,要么是寒门贵子,未来入朝为官那就是肱骨,是栋梁,是大昭的重器。你们现在写的每一个字,每一篇议题都将成为箭矢日后射向敌人的箭矢…。。。咳,也罢。”
“又开始了。”夏翎在贺言耳边低语。
绿意盎然,蝉鸣声声,草木清香在清风中氤氲。外面基至比屋里还要凉爽些,贺言恭恭敬敬贴着墙站着,有点口渴。
今天该去见纪清了。他不写课业确实有不愿意学的成分,但也有忙活纪清的事耽误时间的缘故。本来说下了课就翻墙出去,这下好了,肯定会被扣下挨骂。
“怎么办啊,我今日有事不能久留。”贺言抱怨,“表哥,你不识字啊?”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那写的是什么?”夏翎道,“莫习卿,你说。”
“抱歉,但也算是我奉献自己的名望给你们俩带来教训。”莫项平静地说,“小言,你有什么事?”
“不方便说,一些家里的事。”
“话说回来,施南怎么一天到晚箭矢箭矢的。”夏翎问。
“进士及第的太子太傅,教到我等学生,换做是谁也会如此疯魔吧……”莫项摇摇头。
“感觉他要碎在太师椅上了,看见咱们仨,好像他的箭矢正中自己眉心一样。真是不好意思。”贺言回忆着,感觉有点好笑,“能把施南气到如此,我姐说闲人党实乃雁城之天才。”
屋里传来贺行的声音,像是美玉一样圆滑温润很是好听。贺言看着太阳从最高处往下滑,一点一点爬过他的衣摆。
再不走,纪清该饿死了。但若走,一是没写课业,二是带坏他家子弟,三是逃课玩乐不学无术,贺柏得把他往死里打。
贺言深呼吸数次,作出艰难的决定。他拍了拍莫项的肩膀:“我必须走了。”
莫项眼睁睁看着贺言顶着差到极致的脸色,矫健地翻墙出去,肩上顶了什么千斤重的担子一样。
莫项花了很多年才知道,这是他们诀别书的第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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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的眼神和莫项的抬眸对上的一刻,贺言只觉,当年的箭矢正中他的眉心。
盐槽失案的主谋莫家中最出色的子弟莫项,对着因为盐漕失案母家灭门的六皇子纪清,行礼问安。
纪清笑得嘲讽,挑着声调答:“这便是莫都尉?果真是一表人才,我大昭今后的栋梁。”
莫项径自直起身子,装作没听懂纪清的话外之音:“谢殿下抬爱。”
“本王可不敢有这个意思。”纪清朝他走了两步,“莫都尉的父亲也是忠君良臣,看不上本王的。”
“陈年往事皇上自有定夺。”莫项丝毫不惧,眼神却越过纪清,直直看向贺言。
“哦?都尉这是在皇上身边久了,也学着揣度圣意了?”纪清哼了一声。
“朔宁王殿下,我等均为人臣,如此口无遮拦,实是不妥。”
夏翎悄不作声地拽了拽莫项的袖子,耳语:“习卿,少说两句。”
莫项把夏翎甩开,死死盯着贺言。贺言脸色苍白地看着纪清,唯恐纪清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都尉的意思是,本王有僭越之心?”纪清挑眉,“真是顶无以反驳的帽子。”
“若殿下执意以为如此,无以反驳的是臣。”莫项不以为意。
纪清刚要说话,贺言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人多眼杂,我等不便在此久留。”
纪清惊愕地扭回头去看向贺言,发现贺言说此话之时望向的,竟是面色铁青的莫项。
纪清忽然意识到他们两个曾认识的,他们都是雁停学宫的学子。夏翎是贺言的旧友,那莫项也该如此才是。
夏翎连忙行了一礼,硬拉着纹丝不动的莫项快步走了。
“避着他们些吧,不然每次都会如此。”贺言好声道,“他们二人眼下都是小皇帝的心腹,加上盐漕失案,莫项免不得在皇上面前说道什么。”
纪清没在贺言的脸上看出什么情感,只得颔首。“天色晚了,回帐子吧。”纪清道。
于是他们不急不缓地往回走。贺言见纪清冷着脸一言不发,思索片刻,道:“见到莫家人不舒服是正常的。骂两句若能舒缓情绪,可以当着我的面说。”
纪清的脸色缓和了些,道:“阿言在关心我啊。”
“属下怕你一言不合拔剑杀人呢。”贺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