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宋双双对着铜镜梳洗,把胭脂粉黛都卸下,只余一副素面。
因白日之事她心里不爽得紧,她本以为,自己只要竭力低调平和、不争不抢,便无人在意那假户籍,谁知遇上纪楚这种后宫里就她一个人的皇帝,不摁着她查,内务府那群冗员查便无事可做了。
纪楚今夜来得晚些,应是朝堂上有事耽搁了。宋双双屏了下人,一个人靠窗坐着,等着纪楚来了之后早些歇息。
春色已深,不觉半分凉意。窗子半开着,晚风抚人面,宋双双本就混沌的思绪又让她徒增几丝倦怠。她心道今日真是出门撞了鬼,当奴婢的那几年从未有过春困一说。头顺着墙壁往下滑,直到抵着肩膀。
宋双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来日的妖妃睡着了。
刹那间剑光凛冽,寒意顺着剑鞘破开窗棱,那幽幽的白光直朝着宋双双的侧颈挑去!
无名的战栗顺着尾椎爬上肩胛,宋双双几乎是凭借本能瞪开双眼,仰首朝后躲去。一剑扑空,直刺入窗棱,留下半寸深的刻痕。
宋双双正色一看,一个宫女式样的杀手以布覆面,提着柄开了鞘的利剑。这番阵势,是朝她的命而来!
不等她多做思索,杀手单手提过她的领口,扯得她半身掉入窗外,又利落地换长剑为匕首,倒握着再一刺。宋双双掰不开胸口的手,只得两手攥住她握刀胳膊的大小臂,双手朝反方向拧去。只听骨骼错位的“咔吧”声,杀手吃痛,手上卸了气力。
宋双双来不及喘气,回身朝外跑去,大喊:“来人!刺客!有刺客!”
杀手似是害怕身份泄露,但又受了宋双双非死不可的命令,便冲着她的背影,扔出了匕首。
短刃入肉,宋双双后背锥心一痛。
身旁是门被急躁推开的吱嘎声,嘈杂的脚步声,宫女的尖叫声,血液顺着她的衣服在地上汇成一滩滴答声,大太监公鸡一样的吸气声。
宋双双眼前黑着,却能在身前的混乱中听见杀手临走前的呓语——
“宋怀霜。”
这是个清冷的女子的声音。这声音绝不是宫女能发出来的,因为好似雪山顶上晶莹的冰锥,轻轻一敲便能发出悦耳的回响。
这是个高雅的女子的名字。这名字不是杀手的自称,因为只有宋双双自己知道,她真正的名姓究竟为何。
扑通。
宋双双趴倒在纪楚脚边。
————
宋双双再醒来时已是五日之后。
太医隔着绸缎给她把了脉,心有余悸地说:“美人不知,这杀手的短刃极准,贴着脊柱飞入,插进了两根肋骨。若是再往下半分,美人必死无疑。好在百花娘娘保佑,虽是伤到了筋骨,却保住了命。”
宋双双忙问:“皇上作何反应?”
太医后怕地摇摇头:“那杀手逃之夭夭,陛下大怒。无论是作先帝登基前作世子还是居东宫,乃至燕王之乱时,陛下都未如此发怒过。”说罢暗示般地看了眼宋双双,仿佛是在肯定她的得宠。
宋双双心里翻白眼:后宫里俩嫔妃差点全被暗杀,乱成这样,谁做皇帝谁着急。
“微臣还有所耳闻。。。。。。”太医欲言又止。
宋双双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笑着往太医手里塞了贯钱。“太医不妨细细道来。”宋双双妖娆地笑笑。
“陛下有意,带您去行宫。”太医诚惶诚恐地说,“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去行宫,带了美人您。可见美人日后,前途无量啊。”
宋双双刚要开口,大太监推门而入,扫视四周,最后定在宋双双的脸上,道:“皇上说,宋美人醒了后奴才便读。那奴才,便开始了。”
宋双双颔首,在宫女的搀扶中下床,套上外衣,跪在地上。太医退出门去,大太监摊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美人宋双双,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嫔,封号怀。钦此!”
宋双双双手接过圣旨,大太监也不多留,作了一揖便退下了。她撑着床边坐回去,重重地叹了口气。又一挥手,让身旁伺候的宫女们退下。
究竟是谁?宋双双想。那杀手还知晓她真正的名字,也就是知晓她真正的身世。
若想杀她的与杀了赛芊的人是同一个,那么究竟是谁能屡次在宫门之内作妖?况且,第一次是毒,第二次直接成了刺杀,如此明目张胆到难以置信。。。。。。
太后?这想法把宋双双吓了一跳,毕竟纪楚绝不会疑心自己的母后。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赛芊死前给太后请过安,纪楚今日也去过佳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