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远在袖子下攥紧了拳头,他猜对了——纪辰绝对有一个在碎河一役死于非命的,让他念念不忘数十年之久的,弟弟。
纪辰没发觉他的异样。
行远意识到,只要提及这个人,纪辰就会放松警惕。
行远忽然闻到一股酒气,他这才发现,纪辰喝了酒,怪不得会说这么多。话说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纪辰喝酒。
他们已经走到一个僻静些的地方,行远见纪辰越走越晃荡,搭话道:“殿下不回府吗?”
纪辰没搭理他,从袖口掏出一块巴掌大的东西,是埙。行远刚要开口,纪辰把埙搭在嘴前,试探地吹了一声。
行远这下确定,纪辰是彻底醉了。
纪辰兀自吹起来,吹的是《百花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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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雁城。
万家灯火明明暗暗,昭明大街人头攒动。喧嚣嬉闹如同从天际传来,打在朔宁王府的院墙上。
纪清允了下人们回家过节,整个王府只剩下几个巡夜的侍卫。王府外荡着不属于他的热闹,晚风拂过林稍,窸窣声在他衣摆边绽开。
贺言还是没来寻他。
贺言其实是个很倔的人,纪清明白。受封大典上贺言甚至不肯施舍给他一个正眼。可是,正是贺言一点一点把他捧上这个位置的。
他也记不清这是他第多少次回头望他,他也记不清这是他第多少次没有看他。
纪清把埙捧在手上。这种乐器本不适合在颜昭节这种大喜的节庆上吹,可《百花祈》这曲子却硬要用它,可能百花娘娘成神本就是一出悲剧。
纪清吹出第一个音符。
埙声是绵延的悠远的,如同驰道上不绝千里的驿站灯火,或是夜色中连缀成线的银星。
这静谧之气被一阵衣服的摩擦声打破了。纪清不悦得很,朝声音的源头看去,有人在王府的外墙上爬。
他觉得好笑,这是刺客吗?这还算刺客的话,拈花楼早就赚不到钱了。
他提起灯笼,朝那里走了两步。
纪清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人往里翻。那人翻得很熟练,黑色的衣摆离纪清的脸越来越近。但那人似乎在专心致志地想什么,竟未发现纪清一个直直站在这的大活人。
纪清把剑柄抵在那人后腰上,语气轻佻:“本王还喘着气呢,是不是有些过于放肆了。”
那人回过头来,纪清看见了一双带着怒意的琥珀色眼睛。
“阿言?”纪清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把剑扔到一旁,扶上贺言的胳膊。
“不用扶我,我自己跳下去。”贺言的声音有点僵硬。
“啊。。。。。。好。”纪清站在一边,看贺言利索地蹦下来。
“阿言怎么来了?”颜昭节都是与亲朋好友相伴,不用问候我的。
贺言理了理衣服:“我长姐与小姐们同游,府里也无旁人。我寻思你也一定是一人,就来了。”
纪清“嗯”了一声,气氛有点僵硬。
“出去转转?”贺言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