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珩晃动着手电筒,疯狂地在坡面下方寻找那个身影,终于发现了右腿卡在岩石中间、面色惨白如纸的楚韫。
“在这里!”
身后的救援人员拿着对讲机,语速飞快:“目标在西侧陡坡中段,距离主步道大约80米,以那棵歪脖子松树为标记,卡在松树下方3米处的凹地里。穿白色T恤,右小腿卡在两块灰黑色岩石中间,上方2米有丛带刺的藤蔓。目标失血严重,状态非常不好,请医疗人员迅速抵达现场。”
傅砚珩一直用手电筒照着楚韫所在的位置,他视力极佳,以至于在这种环境下也能看清楚韫脸上不正常的粉红色。
“楚韫,楚韫,”傅砚珩大声朝底下喊道:“你听我说,再坚持一下,千万别睡,救援人员马上就把你救上来。”
——这声音好像有一种穿透耳膜的力量,让楚韫混沌的世界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吃力地抬头望去,看见男人在黑夜中的脸,霎时间像是有无数光点在眼前炸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傅砚珩。
脆弱、不堪一击,仓皇如惊弓之鸟,眼底带着虔诚的祈求。
傅砚珩的声音从上方源源不断地传来,似乎只要听见他的声音,楚韫就能再多清醒一秒钟。
不知过了多少个一秒钟,楚韫听到上面传来更多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锁扣“咔哒”一声脆响,有人朝他喊道:“我们现在放绳梯下来,你尽量往右侧岩石挪,那里能借力。”
楚韫咬着牙往右侧挪了半尺,小腿的伤口被碎石蹭到,疼得眼前发黑。他缓了一下,又尽力挪动了一点。
两名救援人员顺着绳梯降到他上方三米处,一人抛出带着卡扣的安全带:“把这个扣在腰上。”
等安全带彻底绷紧,救援人员俯身帮他检查伤口:“小腿有划伤,暂时没伤到骨头。我们用担架把你平移到上方平台,过程中要是疼就喊出来。”
接下来的过程楚韫一直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放到担架上,然后缓缓上升,直到后背碰到了坚实的地面。
有人为他裹上毛毯,楚韫下意识偏了点头,就看见傅砚珩半蹲在他身边。
“睡吧,我一直在你身边。”
周围的搜救人员来来往往,在一片纷乱中,在这个暂时无人打扰的角落,傅砚珩折下脊背。
下一秒,温热的触感印在唇角,温柔美好得像一个经年的梦境。
。
楚韫身上伤口很多,但大多不严重,只有右腿那里有些软组织挫伤,可能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剩下的发烧也是受伤后细菌感染加上淋雨导致的并发症,打了退烧针后体温就逐渐平稳了下来。
傅砚珩听完医生的诊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为了第一时间得知楚韫醒来的消息,他还是选择让闻时把自己的文件资料都搬到医院来,并且在楚韫的病房里将就了一晚。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床头,雪白的病床上,楚韫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几秒钟,随即有些迟钝地望向旁边的输液袋——里面的液体正一点一滴地输进自己的血管。
身旁传来很轻的呼吸声,楚韫侧头看去,就见傅砚珩穿着一件衬衫趴在他的床边。他的眼眸向来是锐利的,但在睡梦中,那些锋芒被尽数敛去,只能看到优美上挑的眼型。
傅砚珩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浅灰,让楚韫一时分不清那是阴影还是乌青。在输液管的滴答声里,他的眼皮忽然极轻地跳了一下,却没真正睁开。
楚韫静静地看了一会,慢慢抬起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轻轻碰了下对方微颤的睫毛——
然后他就看见傅砚珩睁开了眼睛,眼底还残余着一点刚睡醒的茫然,就这样与他四目相对。
楚韫眼睁睁看着傅砚珩眼里最后的混沌也烟消云散,随后哑着嗓子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韫摇了摇头,随即张嘴无声说了个“水”字。
傅砚珩给他倒了杯温水,楚韫本想接过来自己喝的,但水杯已经送到了他嘴边。
他只能低下头,小口小口喝完一整杯水。
傅砚珩把空了的水杯放回床头柜上,然后伸出手指抹去他唇上水痕,动作自然得让楚韫刹那间想起他昏迷之前的事——
他被救上去之后已经烧迷糊了,对于那个亲吻也是恍恍惚惚的,总觉得是他烧出来的幻想。但此刻看见对方落在自己唇上的,不容忽视的目光,他终于意识到,不是梦,也不是幻想。
傅砚珩真的亲了他。
楚韫难得脑子宕机了几秒,面对傅砚珩,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来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