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已不像刚才那般热闹了,唱戏的下了台,摆摊的收了车,地上零星散着几簇不灭的火苗,白烟与雾缓慢地从山脚笼罩过来。
夜风已有些凉,三人打道回府。
竹龙灯已立在府门前,只是蜡烛将要燃尽,已不怎么亮。
福生提着灯笼候在门前,见他们来了,忙送来挡风的外衫。
“爹娘睡了么?”白栩问他。
“老爷和夫人出门了,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他们去哪儿了?”
福生抬手指向府后的桃花林,“说是去山里看看。”
白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视线越过沐浴在月光下的桃林,一直眺望到了远处黑不透光的绛鹊山,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每每爹娘进山,他都有这种感觉。
“他们怎么去那儿?发生什么事了?”
福生摇摇头,“老爷说是例常巡山,交代我在门前等着公子们回来。”
白栩一听就知道他爹在扯谎,白家守了十几年的山,从来没有花灯节去巡山的先例。
不安越发强烈,他回头看向段尚清,期望他为自己出个主意,可转念想到他初来乍到,对一切还一无所知,又如何能理解自己此时的焦虑?
以往爹娘只在每月月初、月中和月末三日巡山,经年如此,从未变更,今日忽然变卦,白栩很难不多想。
他想进山去寻,又怕贸然闯入会捅出篓子,一时间拿不定注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福生还在殷切地请白栩进府,白栩却一步也不想动。
段尚清拍拍他的肩,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先进府,若他们子时还未回来,我陪你进山去找。”
白栩回望进他温和而坚定的眸子,稍宽了心。
回了房,不管站着还是坐着都不安稳,心里好像长了草,疯长的根须正撩乱着每一根神经,此时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只能焦急地等着打更人的梆锣声,向他宣告子时已到。
“叩叩叩”,门响了三声。
白栩以为是福生来报,吩咐他直接进来,门打开,来人却是段尚清。
白栩一见他,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心里的慌乱顿时消去不少,“有消息了?”
“伯伯、伯母好像回来了,要去接他们么?”
白栩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急跑到门口探头向外看。
他本以为能听见下人前后侍候的脚步声和爹娘压低嗓子的谈话声,以为能看见明亮的烛灯照亮整个庭院,可四周静悄悄的,风吹柳梢带来的“沙沙”声是唯一的响动,正院依旧昏暗,只有摇曳的庭燎还闪烁着微薄的光影。
“他们真回来了么?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白栩的心又悬了起来。
“在那。”
段尚清伸手指向西边的远山,“他们没回府,我看那里有光,应该是他们。
远山连绵起伏,暗林中,几簇极其微弱的火光正缓慢的向东游荡,光亮极暗,似乎有意藏匿。
这火光共有两簇,一前一后,中间隔着大概两三个人的距离,他们一路向东走,虽然路线弯折崎岖,但目的地十分明确——绛鹊山。
绛鹊山位于白府正后方,两端与他山相连,当年佐家为了防止百姓误闯,沿着两山边界设下了阵法,将绛鹊山笼罩在结界内,寻常人若是走到阵前,会被迷住双眼,只能看到深沟峡谷,便会自觉退回原路。
白栩对阵法的位置了如指掌,即使月黑风高,四野昏暗,他照样能看出那行人的路线已然越过了一处大阵,正在往绛鹊山深处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