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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别当真（第1页）

安怜青出事的那个晚上，方歌正坐在客厅打游戏。

依然是某个古老的动作游戏，boss战难得离谱，正好能强迫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游戏上，别去想那些想不出结果的事。

这就是方歌经过长期实践后，为自己找到的解压方法。比烟酒省钱且无害。

在同一位置死了几十次之后，方歌终于承认，他今晚只是在拿着手柄发呆而已。

他忍不住去想安怜青的事。

方歌有过很多熟人，包括同学、邻居、常客、任务搭档……其中的大多数都不再有交集。对他来说，人际关系只分成三类，“家人”、“有用的人”和“其他”。方歌努力地保护家人，精明地维护着那些可能有用的关系，至于其他人，则统统连名带姓地塞进记忆的角落，某天遇到时或许会点头问好。

不是冷漠，仅仅是没有多余的时间。

安怜青本应属于第二类的。

为了治好鲁叔的病，他需要帮助。而安怜青碰巧是个有设备、懂技术、又愿意帮他的人。

方歌自认为很会谈条件。他花了很大功夫，为安怜青制造了那对屏蔽公司监控的耳钉，并以此为交换，请安怜青寻找鲁叔的病灶。

这原本应该是双赢的。

安怜青不应该亲眼见证到他的过去、不应该因为利益冲突被调查，他也不应该三更半夜地坐在沙发上，边打游戏边为自己的道歉措辞。

更可耻的是，在听到“神经病毒”的字眼时，他确实感到了一瞬间的轻松：原来是这样。原来鲁叔的病不是由于他学艺不精。

方歌完全理解安怜青近来的冷淡，没指望被原谅，但依然想要努力解释。他回忆着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再三确认自己的动机和判断，然后突然发现——

安怜青，算是朋友吧？

方歌对外经常把“朋友”当作“熟人”的同义词使用，作为一种展示亲和力的小技巧。但实际上，由于特殊的家庭，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同班同学不一样，长大后又被家族事务占据了全部心神。真正的友谊对他来说是种奢侈。

但安怜青不一样。

他总是没什么表情，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话都懒得多说几句，偶尔笑起来时显得狡黠而危险，漂亮极了。

他日复一日地观察和试探，把方歌当成一道精致的谜题。方歌应该警惕，却忍不住主动留下更多线索给他猜。

他看到了方歌最惨痛的失败，却不同情也不评判，只是分巧克力圣代给他吃，还问他疼不疼。

方歌习惯了笑容、伪装和场面话，却不习惯有人费尽心思地拆穿他，又在拆穿后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最重要的是，安怜青是善良的。

在新京，这可能是最难得的品质。他想象不出这样的安怜青怎么在公司生存。

在医院楼下的快餐店里，安怜青简单讲了自己的过去，就像是一种弱点的交换、一种拙劣的安慰。而方歌擅自为他感到遗憾。遗憾他不得不为公司工作，不得不出卖自己的才华以得到保护。遗憾他这么聪明又这么努力，却只能和自己一样在命运中挣扎。

方歌曾经幻想过，如果有一天安怜青决定不再为公司工作，那么他们一定可以有更深刻的交流，可以一起做到些什么。但是当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方歌只感到深深地心痛。

安怜青头痛呕吐、过度呼吸，却咬着牙说不会再给公司当狗。

他在梦中流泪的样子就像是坏掉的零件，必须排出废液以恢复运行，看起来安静到了极致，也脆弱到了极致。

是什么让他哭成这样？

他可是安怜青。冷静的、骄傲的、强硬的，被他坑得这么惨也只是冷处理的……

然后安怜青醒来，依然在流泪，却问方歌是不是瞧不起他。

方歌当时短暂地愣了一下。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惊讶于安怜青会有这种想法。

我怎么会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