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特么疼。如果方歌在就好了。
撑过失血过多导致的眩晕后,他换上备好的卫衣和牛仔裤,仔细消除过自己的所有痕迹,重新出现在文森特面前。
文森特坐在茶几上,双手捂脸,没有任何动作。办公室里的每一块屏幕上,都是不同的频道播放着同样的突发新闻。
“算了……不杀你了。不然朋友问起来不太好解释。”
再次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厂房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厂房中的所有人将恢复清醒,而他的存在也将被从他们脑海中抹除。
安怜青觉得有点遗憾。
他终于回复了几小时前的一条消息。
【妈:你去哪了?午饭前回家啊!】
【安怜青:我去义体厂转了一圈,这就回去。】
几天之内,文森特的事件持续发酵,甚至受到了全国的关注。人体实验、洗钱、假账、官商勾结……他在短时间内失去了一切。虽然案件还没有正式开始审理,但民间普遍认为他会被判无期徒刑。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妈妈边看电视边感叹:“就在这几天……你说,是不是你干的?”
安怜青绷紧了神经,才发现妈妈不是在和他说话。旁边爸爸笑呵呵地承认:“对,都是我干的。”
安怜青也笑了。
“你说,义体厂要是倒了,那些在义体厂打工的人怎么办?他们该靠什么生活?”妈妈又问。
安怜青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出于本能一般的愤怒,想要毁掉他能够毁掉的一切——或许包括这个小城本身。至于县城居民的生活来源问题,他连一秒钟都没有想到过。
“总会有办法的。”他听到了来自爸爸的不确定的回答。
是时候了。拖延再三,他终于说出了回家的最终目的。
“你们冷静听我说完,我是认真的。”安怜青开口道:“其实我在新京惹了点事,还不知道会被怎样,我担心会牵连到你们。我这次回家,是想和你们商量,你们最好能和我断绝关系,搬去一个我也不知道在哪的地方。”
妈妈抬手把电视调成静音,客厅安静了片刻。然后,她问道:“你惹了什么事?”
“具体情况我不能说,但是林鸿家就是一个例子。”
“小鸿到底怎么了?”
“我不能说。”
爸爸也严肃起来,问:“不能报警吗?”
“你当时不是也没法报警吗。”
又是片刻的沉默。妈妈揽过安怜青的肩膀摸他的脑袋——她的手正按在伤口上,安怜青只好全神贯注地控制表情。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当时……你才要为公司工作,赚钱养家。”爸爸说。
“是我自己不好。”
他本来可以选择更稳妥的赚钱方式。就好像小时候,爸爸为了保护他和混混打架的时候,他也不必开那一枪。只是每一次,他好像都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就好像危险和他在互相吸引一样。
“我们哪也不会去的。”爸爸说。“不管犯了什么事,你总有一天要回家的吧?断绝关系……真亏你想得出来。”
妈妈也说:“你前几天说想吃干锅鸡,我还没给你做呢。”
安怜青挣脱了妈妈的怀抱,正色道:“可是我没法保护你们。”
“哪有当爹妈的要靠孩子保护的道理。”
“我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了。”安怜青说。
“说什么呢?我们工作太忙,一直没怎么管过你,我和你爸每次说起来都觉得对不起你。你这么聪明、这么懂事,我们不知道是修了多少辈子的福气。”
安怜青还要反驳,父母则故作生气,不肯再听。他忍住眼泪,而脑子里依然理性的部分提醒他:这番对话很感人,但是对于现状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