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的葬礼刚刚结束,由黑雁亲自主持。关于他的死因,官方说法是:执行秘密任务时遇敌,杀出重围传递消息,伤重不治身亡。据老陈说,这就是雷霆本人最想要的死法。
许多人收到了邀请,还有更多人不请自来。老陈、伊万等人都站在前排,包括小金在内的雷霆手下也站在中间,安怜青和方歌则远远跟在最后。依然有人认为是他们做掉了雷霆,在葬礼全程朝他们投来警惕的目光。而知道全部真相的不超过五人。
积蓄了一上午的雨在葬礼散场时落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碎成一片片水坑。终于回到车上时,安怜青和方歌已经被淋得浑身湿透,雨水沿着发梢和裤腿滑落,在脚边汇成一汪。
大雨没有打乱他们的计划。同天晚些时候,他们进行了安怜青的脑机植入手术。
“要装的脑机是君安的本世代军用版本,已经是自治区能找到的最好的了。提供全频率网络接口、支持全部公开数据查询、不受任何监管、仅支持本地运算……”方歌在屏幕上操作着,调整着机械臂的位置,把所需器械一字摆开,同时至少第三次向安怜青复述所有的技术细节。
安怜青坐在操作椅上,觉得自己就像是去看牙医的小学生。他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一套操作。毕竟在此之前,他的脑机是仅靠一针注射就能完成的高科技。
那边,方歌已经讲到了可能出现的问题:“前期的神经重建很成功,考虑到你的状态,我觉得成功率比较大。最坏的可能性……”
这一段安怜青已经能背出来了,忍不住帮他接上:“最坏的可能性就是保持现状。我接受。”
方歌被抢了话,愣了一下,视线终于落到老实坐着的安怜青身上。“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紧张。”
“这不是有你替我紧张嘛。”
“你就不能也替我紧张一下?我一个手抖,你这么聪明的脑子可就没法用了。”
“所以你不会手抖的,对吧?”
安怜青拉过方歌的手,在眼前欣赏。那双手骨节分明,指根覆盖着一层薄茧,还有一些常年随机刷新的细小伤口。别说抖了,就连体温都是刚刚好。方歌是专业的,在本职工作上他不需要鼓励。不过或许他需要一点别的。
“方歌?”
“嗯?”
“你最好了。谢谢你。”
如愿以偿地看到方歌脸红的样子,安怜青笑着放开他的手,主动按下了操作椅上的麻醉装置。
当再次醒来时,世界变得有一点不一样。一切感受都变得更清晰、更锐利,更多的细节涌入脑中,就像是给大脑戴上了合适的近视眼镜。
视野中的方歌倒是没有任何变化,他按住了安怜青去碰耳后的脑机接口的手,沉稳地问:“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要和我说。”
“挺好的。”
安怜青尝试着调取脑机芯片标识和系统编号,适应着眼前多出的信息视窗。系统时间显示,现在是晚上9:42。这场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还多。
方歌把椅子转了半圈跨坐着,胳膊支在椅背上,在安怜青面前啃着一根能量棒。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在独自进行了高强度的手术后他肯定累坏了。
有一阵子,工作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能量棒包装袋的细簌响声。
方歌递过插着吸管的塑料瓶,喂他喝水。喝了几口后,安怜青问:“我很过分吧?逼你做这么危险的手术。”
“没关系啊。”方歌揉乱了安怜青的头发,又正色道:“我很厉害。有我在你不会出事的,无论是手术还是别的。”
方歌这么说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也不心虚,安怜青想。他是认真的。
方歌继续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希望你能把脑机频率控制在80%以下,超频对你的伤害太大了。”
只要还有其他选择,安怜青当然也不想这么干。他估算着新脑机的本地算力,大概是之前的三分之二左右。如果算上多元未来的云端算力支持,就更是没法比。哪怕是方歌,也用上了“尽量”的字眼。他们都知道,在危急时刻的超频运算根本无法避免。
“我答应你。”权衡后,安怜青说。
方歌笑了,他说:“我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