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脸上的笑容在车窗合上的瞬间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
他没有立刻开往采访地点,而是将车驶离主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沿河观景道,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区熄了火。
清晨的河面笼罩着一层薄雾,对岸城市的剪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顾屿降下车窗,冰冷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河水特有的潮湿气息。
他从储物格里摸出一盒烟和一只银质打火机。
“嚓——”幽蓝的火苗跳跃,点燃了叼在唇间的香烟。
他深吸一口,辛辣的尼古丁混合着冰凉的空气冲入肺腑,带来短暂的麻痹感。
烟雾缭绕,模糊了车窗外的景致,也模糊了他此刻的眼神。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流淌的河水。
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沉入了时光的河流,逆流而上,追溯着那份早已根植于骨髓、如今却让他痛苦不堪的感情。
究竟是从何时、何地,悄然改变了模样。
记忆里,那是一个格外寒冷的初冬。
放学铃声刚响,天空就飘起了细密的雪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刚满八岁的顾屿背着对他来说还有些沉重的书包,缩着脖子走出私立小学门口,小脸冻得通红。
他习惯性地在接孩子的高档轿车和穿着体面的家长中,踮着脚寻找那个比他高出许多的身影——他的哥哥,顾琛。
顾家的黑色宾利安静地停在专属位置,司机老陈已经撑着伞站在车旁。
但顾屿没有立刻过去,他固执地在寒风中张望。
雪花落在他柔软的黑色发丝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小屿少爷,快上车吧,外面冷!”老陈心疼地招呼着。
“再等一下,哥哥还没出来。”
顾屿的声音带着点鼻音,眼睛依旧盯着高年级部紧闭的大门。
顾琛比他高两个年级,放学时间稍晚。
老陈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陪着等。
他知道,顾屿从小就黏顾琛,简直像顾琛的小尾巴。
顾家父母常年忙于在外,顾琛几乎是半带大地把这个弟弟带在身边。在顾屿小小的世界里,哥哥顾琛就是他的天,是他安全感的全部来源。
由于顾屿是被顾琛捡回来的,所有从小就特别黏他哥哥。
终于,高年级部的门开了。
在一群穿着同样精致校服的学生中,顾屿一眼就锁定了那个身影。
十岁的顾琛已经初具少年的挺拔轮廓,眉眼深邃,气质在同龄人中显得格外沉稳冷静。
他似乎也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不点,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寒风似乎瞬间被阻隔了。
一件带着温暖体温、质地精良的深蓝色羊毛大衣兜头罩了下来,严严实实地裹住了顾屿单薄的小身板。
那大衣为顾屿瞬间隔绝了刺骨的寒意。
上面还残留着哥哥身上特有的、清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