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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第1页）

池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窗帘没拉严，外头的天光滤进来，是种温吞吞的橘黄，心底莫名地蔓延出一些失落感。

他稍微用力滚到了床的另一侧似乎有轻微的凹陷，残留的草木香，还在鼻尖萦绕，是周予骎存在的痕迹。

太好了，不是梦。

手机传来一阵铃响，屏幕上闪烁着聂云两个字，他给所有人的备注全都是全名，无一例外。

“烨烨？”聂云女士的声音裹着点老杭州人的软调子，却带着急，“我听柳律师说你辞职了？”

池烨坐起身，随手抓过搭在椅背上的薄衫往身上套，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哑：“嗯。”

“你怎么这么大了，还总是这么拎不清啊？”聂云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尖锐，“你要是不想做律师，早点跟家里讲嘛！现在公司里忙得脚不沾地，就你姐姐一个人帮你爸爸，他们俩哪里吃得消的啦？”

“妈，当初我讲想自己出来做，你们不是蛮支持的？”池烨捏着手机，语气里带了点无奈。

“那时候是支持你，但你得有正经事做啊！你现在说辞职就辞职，像什么话？”

聂云当了一辈子家庭主妇，心思全扑在两个孩子和家里的公司上，尤其是对池烨，总觉得儿子该扛下家业。家里嘴上不说重男轻女，可谁都清楚，池妤把公司运营得再好，在聂云眼里，终究是要嫁人的姑娘，比不上儿子能“传家”。

“妈，我已经二十六了，自己的人生能负责。”池烨深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平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家里不是还有姐姐吗？她比我做得好太多了。”

每次跟聂云聊这些，池烨都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知道母亲是爱他的，可那份爱总裹着些沉甸甸的期望，压得人喘不过气。有时候他会想，要是自己没那么“特殊”，是不是就能让母亲少些牵挂，也少些争执。

“池妤总归是女孩子啊！”聂云还在说，语气里带着点固执的委屈，“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你不帮你爸爸，还有谁能帮他？”

池烨闭了闭眼，知道再争下去只会让聂云更生气。

他换了个语气，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哄人的意味：“聂云女士，您和池建海先生都还这么年轻，再干三十年都没问题。说真的，像池先生那样精力旺盛的，生来就是做商业领袖的料。您呢，培养出池妤这么优秀的女儿，已经够厉害了，就别再操心我了，放过您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吧？”

听筒那头静了几秒，聂云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被说动的犹豫：“你这孩子……真当是说不过你。现在人在哪里啦？”

“贵州。”池烨对着民宿卫生间的镜子理了理衣领，冷水泼过脸后的清醒劲儿上来了，脸色看着比刚醒时亮堂不少。

“又跑这么远！”聂云的声音里添了点嗔怪，“工作停了也不晓得回家看看，玩心还是这么重。”

池烨知道再聊下去，话题准要绕回“家里的事”，赶紧抢话，语气里掺了点哄人的轻快：“美丽的聂云女士，我现在在贵州采风呢，说不定回去就写出篇大作品，震惊文坛那种——不是瞎玩。特产肯定给您寄，您等着盼头就好。”

不等聂云接话，他赶紧按了挂断，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才算松了口气。

中午没吃饭，这会儿饿意翻上来，肚子空空的发响。一想起周予骎早上提过的毕节烙锅和羊肉粉，池烨更后悔了，怎么就跟饭过不去？人是铁饭是钢，饿起来连思路都转得慢。

他换了双舒服的鞋出门，民宿前台只有个低头刷手机的小哥，门童不在，周予骎也没见着人影。池烨没多问，揣着点莫名的期待，往毕节市区的街头晃。

街上的节奏慢得很，像穿越回了九十年代。楼是旧的，墙面上还留着经年累月的斑驳；车子也多是半旧的款式，开过的时候没什么急吼吼的喇叭声；连路边的饭店都小小的，门脸挂着红底黄字的招牌，看着有些年头了——倒像个被快节奏落下的秘境，自顾自守着慢悠悠的日子。

过街天桥底下是个小市场，叫卖声裹着烟火气飘过来，“折耳根哦——”“辣椒脆哨新鲜的！”此起彼伏的，热热闹闹的，把空气都烘得暖起来。

池烨随便找了家挂着“羊肉粉”招牌的小店，价目表贴在门口的玻璃上，红笔写得清清楚楚：大份羊肉粉十二块，加肉加杂的全家福也不到二十。他愣了愣，在江浙沪待久了，已经被那的高物价给PUA习惯了，这会儿倒觉得像捡了个小便宜，心里有点雀跃。

“老板，要份全家福。”他对着里头喊了声。

“好嘞！坐嘛，矮凳够坐！”里头应得脆，是个带着贵州口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