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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第2页）

池烨拉过街边的矮凳坐下，刚歇了没几分钟，一碗羊肉粉就端到了面前。

粗瓷碗沉甸甸的，热气裹着香味往上冒——羊骨熬的汤鲜得透，混着花椒、八角的辛香，还有羊肉特有的醇厚，连飘在汤面上的蒜苗碎都透着劲。米粉浸在汤里，吸足了味道，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羊肉片，肥的部分油润不腻，瘦的部分嚼着带劲，还有切成小块的羊杂，软嫩得很，没一点腥气。

池烨饿坏了，也顾不上烫，拿起筷子就往嘴里送。米粉滑溜溜的，嚼着带点韧劲，汤喝进嘴里，鲜得人眼睛都亮了，辣意是温温的，不烧喉咙，只在舌尖留着点余味。

“要不要加辣子？醋在那边，自己倒！”老板端着另一碗粉路过，笑着问他，还递过来一瓶玻璃瓶装的刺梨茶，“这个解腻，送你的！”

池烨接过茶，说了声谢谢，咬开瓶盖喝了口，酸甜的味道裹着刺梨特有的清劲，刚好压下羊肉的厚重，舒服得很。

他一边吃，一边抬眼瞧街上的光景：慢悠悠走路的老人，追着跑的小孩，还有店家们搭着话的笑声，连风刮过的速度都好像慢了点。

矮凳有点硌腿，碗沿也磕了个小缺口，可这碗热乎的羊肉粉，还有眼前这慢悠悠的城，却让池烨觉得心里填得满满当当的，连之前跟聂云通话的那点滞涩，都被汤里的暖意化没了。

要是日子能一直这么慢就好了，慢半拍，再慢半拍。生命的钟不该只知道往前跑，偶尔当回生活的迟到者也没什么。等它学会有张有弛地走，日子才会跟着日升日落，踏出像流水淌过石头那样清脆的声响。

最后一口羊肉粉咽下去，热汤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暖得人连指尖都发轻。池烨放下碗，摸了摸肚子，满足感从心口漫出来，连之前没睡够的困意都散得干干净净。

他刚要起身结账，眼角忽然扫到市场那头的人影——很高，穿件简单的黑色无袖背心，胳膊露在外面，肌肉线条顺着肩颈往下走，不夸张，却看得人心里发紧。微卷的长发没扎，就那么顺顺地搭在耳鬓，没戴任何配饰，反倒显得整个人利落又清爽。

是周予骎。池烨愣了愣，这人怎么在这儿？

他没多想，抬手往那边挥了挥，声音放得不小：“周予骎！”

街上本来安安静静的，这一喊，几个路过的路人都转头往这边看。周予骎也顿了顿，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转头望过来时，眼睛在阳光下亮了亮，很快朝着池烨的方向走过来。

池烨没注意到，周予骎手里的塑料袋里装的是蜂糖李——这个季节的贵州，蜂糖李刚上市，甜得能飙汁。

他还记得之前在黔东南支教，池烨看见别人吃就眼馋，可那会儿村里没处买，偶尔进城买到了，池烨还得先分给学生们，自己只能捏着一两颗，小声嘟囔“还是当小孩子好”，腮帮子鼓着，气鼓鼓的样子，倒比手里的李子还甜几分。

周予骎抬眼时，正看见池烨站在晚霞里。夕阳把人裹在暖橘色的光里，头发丝都透着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精神好了许多，没有刚刚那副颓丧的样子。街道两侧人来人往，摆摊的小贩吆喝声不断，但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他心里头像被风吹皱的水，漾开的全是亮闪闪的欢喜，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放快，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好像慢一步，眼前的人就要融进晚霞里似的。

风也跟着他的脚步跑，直到他在池烨面前站定，那阵风才旋在两人中间，带着点晚霞的温度，轻轻绕了圈。

周予骎没像之前那样张开胳膊抱他，只攥着手里的蜂糖李袋子，指节微微发紧。

池烨往前凑了凑，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明晃晃地递出个要抱的姿势。可周予骎像是没看见，只把袋子往他面前递了递，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出来买蜂糖李，师兄不是最喜欢吃这个？”

见池烨没应声，周予骎又慌了点，指尖蹭了蹭袋子边缘，试探着补了句：“师兄饿不饿？回去我给你做饭。”语气自然又温柔。

“刚吃了羊肉粉。”池烨撇了撇嘴，心里有点气——不是说要和好吗？连个拥抱都没有。

“毕节的羊肉粉肯定好吃。”周予骎没听出他的情绪，从袋子里挑了个蜂糖李出来。果子扁圆，绿皮上泛着点黄，最顶上还透着抹红，表皮裹着层细细的白霜，像蒙了层薄纱，看着就甜。“这个更绝，回去给你洗了吃。”

池烨没动，只张了张嘴，眼尾微微上挑，明明白白是要他喂。

周予骎的脸一下子就热了，指尖也软下来，捏着果子的手都有点抖：“师兄，还没洗呢……”

池烨懒得理他，往前凑了凑，直接咬住了李子。舌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尖，带着点痒意，牙齿咬破薄皮的瞬间，甜汁溅出来，顺着周予骎的指缝往下滴了点。

他慢慢嚼着，喉结动了动，才抬眼看向周予骎，声音里带着点回味的懒：“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