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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第2页）

“那走吧。”

他们仔细收拾好营地的炉具，反复确认篝火已彻底熄灭，不留一丝隐患，才借着月光与探照灯的光晕，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片隐匿在群山环抱中的静谧水域。

夜路崎岖，周予骎打着灯走在前面，光柱划破夜色。他回头看了看池烨背上那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背包，蹙了下眉：“我不确定前边路好不好走，你最好还是别负重。”

“没事的，根本没多重，你别管我，快往前走。”像秘密被不经意戳破，池烨莫名紧张起来，伸手抵着周予骎的背，催促他向前。

“我说真的，”周予骎被他推着，却还是执拗地侧过头，灯光扫过池烨略显紧绷的脸，“这大晚上的，深山老林，真发生点什么都说不准。你包这么沉，到时候跑都跑不快。”

“你少唬人！这都21世纪多久了？”池烨嘴硬，却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夜风吹过连绵的矮草，发出簌簌的声响，更显得身后空寂无人，“你刚才自己不说，你那位会做法事的毕摩外公都早入党了吗？我…我相信科学，信仰马克思主义！”

“在人气旺的地方，唯物主义光芒当然普照大地。”周予骎故意压低了声音，语调里掺上一丝故弄玄虚的神秘感。

“但现在嘛…”他刻意停顿，探照灯的光束扫过远处黑黢黢的、仿佛藏着无数故事的嶙峋怪石，以及更深处那影影绰绰、在夜风中摇曳如同鬼影的老树林，“你看这四下无人的荒山野岭，月黑风高，阴气重得很呐。听说以前苗寨里处理‘不干净的东西’，就专找这种地方。”

他用那种低沉缓慢、带着点气声的语调说话，效果着实显著。池烨顿时觉得后颈凉飕飕的，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声音都虚了几分：“好了好了！你闭嘴！不许再说了！”

周予骎像是没听见，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住了脚步。池烨收势不及，结结实实一头撞在他坚实的后背上，鼻尖瞬间弥漫开对方身上混合着汗味与草木气息的味道。

“而且你听没听过这一带老辈人传的‘影子娘’？”周予骎的声音飘过来，带着一股认真的寒意，“说是以前有个姑娘，夜里偷会情郎掉进这湖里没了，怨气不散。后来总有人半夜在水边看到个模模糊糊的女人影子，不声不响地跟在人后头走。你走她也走，你停她也停，最吓人的是，她没影子，你要是回头啊……”

“啊啊啊！你有病啊周予骎！”池烨彻底毛了，又怕又气，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大晚上讲这些！不许说了！再说不去了！”

恐惧之下，池烨几乎是本能地祭出了最强“护身符”——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在这万籁俱寂、阴风阵阵的山野里，用不算嘹亮却异常清晰的嗓音唱了起来：“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共产党辛劳为民族，共产党他一心救中国……”

他唱得有点走调，声音也因为紧张而发颤，但这铿锵有力、充满正气的旋律突兀地回荡在夜色中，竟真的驱散了不少阴森的氛围。

周予骎先是愣住，随即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最终压抑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在空旷的野外显得格外愉悦：“喂，池烨同志，你这算是用信仰驱邪吗？”

“闭嘴！我这是补充正能量！”池烨脸红耳热，嘴上却不服输，一边继续哼唱着“他指给了人民解放的道路……”，一边推着笑个不停的周予骎，“快走！别看我！”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沁凉的湿气。

湖，是雨水在这片土地上停留的印记。地壳温柔的凹陷，将天空的馈赠悉心珍藏，即便不在丰水时节，也依然蓄着一汪清冽至极的水域，静默地卧于群山怀抱之中，宛如天神失手跌落的一面宝镜，清晰地倒映着流徙的云与初绽的星。

岸边，横亘着一条旧而不破的猪槽船，木质已被岁月和湖水浸染成深褐，仿佛早已成为山湖自然的一部分，被山民遗忘，却与天地共生。

“那个船还能用吗？”眼前静谧浩渺的美景瞬间驱散了先前听来的怪谈带来的心悸，池烨脱口问道。

周予骎上前几步，手指用力按了按船帮，又检查了船桨，确认扎实无恙，这才回过头，朝池烨伸出手：“来。”

船身的确狭小，两人一前一后坐下，膝腿便不可避免地轻轻相抵，肩臂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彼此的体温。

湖面上的寒气比岸上更重些，带着水特有的沁凉，无声地漫上来。

池烨下意识地朝身边的热源靠了靠，嘴上却不肯服软：“要真有水怪窜出来，我肯定拉你一起垫背。”

周予骎拿起那柄简陋却光滑的木桨，缓慢而有力地划开水面，闻言挑了挑眉：“你这么想和我死一块儿？”

“我是怕我要是先走了，得有太多人伤心欲绝要殉情。”池烨面不改色地回怼，“拉个垫背的，正好绝了他们的念想。”

周予骎低笑一声，桨橹拨动水声潺潺：“是是是，就我们池大律师…不，池大作家风流债最多。”

池烨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扭过头去看被船桨搅碎的星光，心里默默腹诽：也不知道是谁，明明身边有人，还来招惹他，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