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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第1页）

周予骎的步伐在这里显得格外从容，他不时用池烨听不懂的彝语与路过的族人打着招呼。

那些人看到他，目光都会在他脸上停留一瞬，神情里带着一种复杂的、糅杂了认可与疏离的打量。

穿过彝寨的窄巷，目之所及皆是繁复的图腾、精致的榫卯、绚丽的配色、陌生的语言……

池烨对此感到不安，与适应能力无关。

这里远离了他所熟悉的语言、文化、社交方式，失去了所有赖以生存的锚点和面具，是一种内建环境被完全打碎的恐惧。

周予骎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用普通话对他说：“很多老人家不太会说汉话，但是年轻人都是能交流的。”

“周予骎，我感觉自己会被你拐卖。”池烨怔怔地说。

“池律师，拐卖男人的不多见吧？算犯罪吗？”

“是哦，不多，”池烨一板一眼地解释，“正因如此，拐卖成年男性都还不能定拐卖妇女、儿童罪，一般是定强迫劳动或者非法拘禁罪。”

他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上身了，无意识地接了一句，“但是买回家当老公就不好说了。”

说完两人都一怔。

“师兄？”周予骎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像是亲眼目睹了火星撞地球。

池烨这才回了魂，“怎么？”

“你刚刚说什么？”

“我…没说话呀。”池烨耳尖有些发烫，但还是决定彻底装死。

“你说了。”

“…说了什么？”

“说你想嫁给我。”周予骎说得极其自然，眼神坦诚得让人无从质疑。

“胡说八道！”池烨耳尖那点热意瞬间轰然上脸——这人怎么张口就来？自己说的明明是「买回家当老公」…好吧，这个字眼也没好到那里去。

情急之下，他有些口不择言：“那不是我，一定是这寨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就你之前说的‘影子娘’。…对，肯定是那怨气太重了，被缠上了！”

周予骎看着他这强词夺理又心虚气短的模样，更是觉得有趣：“那正好，趁火把节，让我外公给你驱驱邪。”

池烨虽不信这些，但毕竟家里做生意，多少了解一点。

聂云女士倒是佛道双修，佛教五大名山每年都供着灯，每月初一十五的关公庙和土地庙更是雷打不动地要上香。

他虽未亲身接触过真正的毕摩，却也能勾勒出那类执掌一族精神、沟通天地鬼神的存在，庄重肃穆、不容轻慢。

“没事，”他飞快拒绝，甚至无意识挺直了脊背，拿出一种近乎就义般的正义凛然，“我唱两首红歌就好了。”

周予骎噙着笑逗他：“按照我们的规矩，领进了门，就是一家人了。”

“少骗人，不知者无罪，”池烨别开脸，“这套对我没用的。”

“没骗你，”周予骎附在他耳边，用气声说，“我会去接你的。”

池烨不再与他插科打诨，径直走向中央广场，此时彩排还没结束。

近百名彝族女郎，身披厚重的黑色查尔瓦，手持明黄油布伞，立于场中，面容冷峻，庄严肃穆。

赤红与明黄在她们足下与掌间一遍遍绽开、收拢、旋动，重复着某种源自荒古的、静默而有力的仪式。

动作不似表演，而是在进行一场与祖先、与神灵的对话。

偶有负责协调的寨老发出彝语指令，除此之外，便是银饰随着身体律动而相互叩击的清冷声响，叮叮当当。

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一种古老而严谨的秩序在无声中重构，散发出强大而空灵的引力。

池烨站在边缘，屏息凝望，完全忘却了手中还提着沉甸甸的果袋，忘却了身后的周予骎，甚至忘却了自己。只感到自己的灵魂，正被这片无声盛放又收拢的金色与墨色，温柔地攫取、涤荡。

“好特别的伞舞。”

“嗯，油布黄伞，那是太阳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