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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药膏（第1页）

【嘉荀十六年初夏·百书阁外长廊】

豆豆捧着刚从百书阁借来的几本精美花鸟画册，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小公主近日不知为何，格外喜爱看这些色彩鲜艳的图画，一见便咿咿呀呀地笑，鲁石青便时常让她来借阅。

百书阁主体位于昭阳宫内，但为了方便各宫妃嫔借阅，特设了一处对外的小门和长廊，无需进入昭阳宫正门。豆豆刚从侧门出来，转入连接各宫的长廊，却见前方拐角处，一个穿着昭阳宫低等宫女服饰的小身影正一边低头疾走，一边用袖子飞快地抹着眼睛，肩膀微微抽动，似乎在哭泣。

豆豆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走近几步仔细一瞧，不由讶异道：“铃儿？”

那名叫铃儿的小宫女吓了一跳，猛地抬头，见是豆豆，慌忙又想低头掩饰，眼圈却红得明显。

豆豆想起这铃儿原是和她一同在染坊当差时住过一个屋的，后来她家里使了些钱调离了染坊，原来是分到了昭阳宫。她见四下无人，便一把将铃儿拉到廊柱后的隐蔽角落，低声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躲在这里哭？谁欺负你了？”

铃儿见是旧识，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抽噎着低声道：“豆豆姐姐……我……我命苦啊……好不容易家里凑钱把我从染坊那苦地方弄出来，指望着能沾点主子光……结果……结果分到了虞主子宫里伺候……”

豆豆知道这位虞宝林，是去年选秀入宫的，家世算不错，但听闻性子急躁，不是个好相与的，连她所住的昭阳宫主位丽昭仪都不太喜欢她——当然，丽昭仪那性子，本就鲜少有她能看顺眼的低位妃嫔。

“虞主子平日稍有不顺心，便非打即骂……都是她身边那个大宫女动手……那手黑得很……”铃儿越说越伤心，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豆豆眼尖，瞥见她粗布衣袖下隐约露出的几道红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铃儿含泪撩起袖子一角，露出更多青紫交错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豆豆姐姐，我实在是……实在是熬不住了……又不敢告诉家里，怕他们担心，钱也白花了……”她抓住豆豆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姐姐，你跟了鲁美人，如今是有大福气的，求求你，能不能……能不能想想法子，给我弄点好的伤药膏子？宫里发的那些，不管用……”

豆豆看着铃儿手上的伤，又想起自己如今跟着主子，虽也需谨慎小心，但至少衣食无忧，主子待她不薄，从未受过这等苦楚，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恻隐，便一口答应下来：“你快别哭了，我记下了，回头我想办法给你弄些好的药膏来。你何时再出来当差，我到时给你送过来？”

铃儿和豆豆说了她的时间后，又握着豆豆的手，连连道谢。

豆豆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赶紧擦干眼泪回去，免得被人看见又生事端。看着铃儿匆匆离去的背影，豆豆抱着画册，心情却沉重了许多。这深宫之中，同是为人奴婢，境遇却是如此不同。

【次日】

豆豆依例前往御药局领取鲁美人份例内的滋补药材。刚走进药局那充满浓郁药香的大堂，便见几人围在一处，似乎是哪位太医在指点药生。

她好奇地瞥了一眼，竟发现被围在中间的那位年轻医者，正是相熟的倪吏目！只见他神色认真，正看着一名药生处理药材，偶尔出言指点一二，颇有几分小师傅的模样。

旁边一位相熟的药生瞧见豆豆，凑过来低声道：“豆豆姐姐来了？瞧见没，倪大人前日考核通过了，如今也要带徒弟了！正挑人呢！”

豆豆一听，顿时为倪吏目感到高兴。待那边稍一空闲，她便走上前去，笑着福了一福：“倪大人，恭喜恭喜呀！都能带徒弟了，真是厉害！”

倪吏目闻声回头，见是豆豆，脸上也露出笑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豆豆姑娘就别取笑我了，不过是侥幸通过考核，跟着前辈们多学学罢了。”他如今气色比刚入宫时好了许多，言语间也多了几分自信。

他看着豆豆怀里的包袱，关切地问：“是来给鲁美人领补品的？娘娘和小公主近日可都安好？”他语气轻快，带着真诚的祝福。他年纪尚轻，又因看顾鲁美人而常与豆豆打交道，说话便比旁人随意些。

“托大人的福，我们主子和小公主都好着呢！”豆豆笑着回道，“小公主可能吃了，醒着的时候可爱笑，可精神了呢！”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豆豆见倪吏目心情甚好，周围人也暂时散开了些，便压低了些声音，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银锞子——那是她平日攒下的体己钱——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倪大人，那个……我想……我想另外买罐好点的外伤膏子，就是……治跌打损伤、化瘀去青的那种，您看这些钱够吗？”

倪吏目闻言，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豆豆露出的光洁手腕。他心中掠过一丝疑惑：鲁美人看着不像会苛待下人的样子，豆豆这活泼样子也不像受了伤……她要这药膏作甚？

但他见豆豆眼神恳切，又带着点难以启齿的模样，自己今日顺利通过考核，心情正好，且平日里对这位活泼善良的小宫女也存着几分好感，便压下了追问的念头。他爽快地接过银锞子，掂了掂，笑道：“够啦，还能有剩呢。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好东西！”

不一会儿，他便拿了一个小巧的白瓷罐回来，递给豆豆：“给，这追风活血膏，祛青化瘀最是有效。剩下的钱……”他本想找还，豆豆却连忙摆手：“不用找不用找！多谢倪大人！剩下的就当……就当请您喝茶了！”

倪吏目见她坚持，也不再推辞，笑着摇了摇头：“那便多谢豆豆姑娘了。用药若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哎！谢谢倪大人！”豆豆如释重负，将药膏小心地藏进袖袋深处，又谢了一遍，这才抱着药材包，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御药局。

倪吏目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去忙他的事了，并未将这小插曲太过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