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到了与铃儿约定的日子。豆豆算准了时辰,借着去百书阁归还画册的由头,再次来到了那条连接昭阳宫侧门的长廊。她佯装欣赏廊外的花草,实则紧张地留意着长廊另一头的方向。
不多时,果然见铃儿低着头,手里捧着一个小锦盒,脚步匆匆地走来,乃是刚从那边的司珍房领了虞宝林修好的首饰返宫。
豆豆左右看看无人,迅速上前低唤了一声:“铃儿!”
铃儿吓了一跳,见是豆豆,眼中立刻迸发出希望的光芒,连忙跟着她闪到廊柱后的隐蔽处。
“豆豆姐姐!你……你真的来了!”铃儿的声音带着哽咽。
“快别说了,这个给你。”豆豆从袖中飞快地掏出那个小白瓷罐,塞进铃儿手里,“别让人看见。这是极好的药,倪吏目给的。”
铃儿接过那温润的瓷罐,如同捧着救命仙丹,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紧紧攥着药罐,连声道谢:“谢谢姐姐!谢谢姐姐!这……这御药局的好药,若不是姐姐,我哪里能得用……”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干净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塞给豆豆:“姐姐的大恩,我无以为报……这个……这是我之前得的,姐姐千万别嫌弃……”
豆豆推拒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拿回去!我帮你又不是图这个!”
铃儿却执意要塞给她,低声道:“姐姐放心,这不是宫里的东西,是……是虞主子赏我的,一点心意,姐姐若不收,我心里实在难安……”
豆豆听她这么说,又见那布包小小扁扁的,估摸着也就是个小玩意儿,怕推来推去引人注意,便只好收下,揣进怀里:“好了好了,我收下便是。你快回去吧,仔细被人看见。”
铃儿这才破涕为笑,又千恩万谢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藏好药膏,低着头匆匆离去。
豆豆也松了口气,她心情颇佳。回到瑶华宫自己居住的耳房,她关上门,这才好奇地拿出那个小布包,层层打开。
里面躺着的是一枚小小的银簪子。簪体是普通的素银,样式简单,顶端坠着一颗颜色不算鲜亮的玛瑙珠子,接口处有些细微的磨损痕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确实不像多么贵重稀罕的东西。
豆豆拿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看成色,心里估摸着:“嗯……虽是银的,但这么旧了,玛瑙珠子也不大,值不了太多钱,也许和那瓶药膏差不多吧?倒也合适。”她并未多想,只觉得这是铃儿能拿出的、最像样的谢礼了。
她本人并不喜欢戴簪子,觉得远不如宫里时兴的绒花、绢花来得轻巧好看。她拿着簪子比划了一下,便兴趣缺缺地将其重新用布包好,塞进了枕头下的一个小木匣里。
“等以后有机会,托相熟的小太监卖了,换些零花钱也好。”她心里盘算着,很快便将这枚不起眼的旧银簪抛在了脑后。
【小厨房内】
炉上的锅子里飘出鲍鱼与石斛、枸杞一同炖煮出的鲜香。豆豆坐在小杌子上,守着炉火,时不时用扇子轻轻扇着风。琴儿则在另一边清洗着待会儿要用的青葱,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豆豆瞧着琴儿发髻上新簪的一朵鹅黄色绒花,不由赞道:“琴儿姐姐,你这新绒花真好看,在哪得的?赶明儿我也去讨一朵戴戴。”
琴儿闻言,抿嘴一笑,打趣道:“光瞧见绒花了?怎不夸夸主子昨儿赏我的这支簪子?”她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间色泽温润的蓝绿岫玉簪子。
豆豆撇撇嘴,实话实说:“哎呀,姐姐你知道的,我向来不爱戴这些簪子钗环的,总觉得沉,一不小心还扎脑袋,还是绒花轻巧舒服。”她像是想起什么,随口接道,“前儿我把一支簪子卖给蔑坊那个的小路子了,换了点零钱买粿子吃。”
琴儿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敛去几分,语气稍微严肃起来:“卖了?什么簪子?豆豆,我可提醒你,宫里不比外头。有些东西,看着普通,万一上头有什么标记,被你随意卖了出去,万一哪天被人认出来,编排些是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谣言一起,倒霉的还是咱们主子!”
她压低了声音,神色更凝重了些:“尤其是御赐之物,那是登记在册的,若是敢私自变卖,可是大罪!查到主子,轻则禁足,重则降位!你之前在染坊做活,怕是不清楚这些。可我以前在别处当差时,是见过这等事的!”
豆豆一听,吓得脸都白了,手里的扇子都忘了扇,连忙摆手辩解:“没有没有,琴儿姐姐,你可别吓我!我哪有那个胆子卖主子的赏赐……主子赏的东西,我都好好收着呢!我卖的是……是一个同乡姐妹之前送我的素银簪子,什么花样都没有,就坠了颗小石头珠子,看起来旧旧的,肯定是她从家里带的,绝对不是宫里赐的!我又不爱戴,放着也是放着,才……才想着换几个钱……”
她急急解释着,心里却后怕不已。鲁石青自获封以来,虽得了不少赏赐,但无奈底子薄,没有母家贴补,赏给她们这些下人的东西,多半也是上头和各宫娘娘赏下来、她又不常用的物件,若是不仔细分辨,确实容易触了琴儿说的忌讳。
琴儿见她吓得够呛,不似作假,这才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也不必怕成这样,不是御赐的就好。以后当心些,宫里眼线多,嘴巴杂,咱们行事需得格外谨慎,万不能给主子惹麻烦。”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琴儿姐姐提醒!”豆豆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决定以后再也不随便卖东西了,还是老老实实攒月钱最稳妥。
小厨房里再次只剩下炖锅中汤水的“咕嘟咕嘟”冒泡声,两个小宫女都不再说话,继续认真着手中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