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浦高中是本地一所老牌重点高中,在中考竞争异常激烈的琼市尤为难考。
“厉害厉害。”韩舟露出真心实意的钦佩目光。
江雪樵却不想与人过多交谈,他抿着唇有些不自在地笑笑,“我……要上课了,先走了?”
“好,好,不打扰了。”韩舟点点头,进了另一边的休息室等下一节课上课。
一节课的时间是两个小时,课间休息十分钟,不过坐着喝杯水的功夫,江雪樵就得跑下一个教室,从一点到七点半,整整一个下午,全待在补习班。
像韩舟这样课相对少一点的,同样不见得自在,英语课和化学课一个排在一点,一个排在五点,家住得远两小时专门跑回趟家也不见得,只能也在补习班耗着。
下一节数学课同样听得一头雾水,江雪樵转悠悠的笔不知何时停在了手中。表情是中考前数学老师拼命刷卷子讲题时的茫然空白。
他头重脚轻地迈进物理教室,物理老师已经在教室了,深色衬衫,花白头发,和蔼的圆脸满是笑意,平心而论,江雪樵并不是很喜欢这些补习班的老师,对他们有种拿钱不负责的印象,但见到眼前这位老人的笑脸时,心情还是蓦地松了片刻。
他见自己来的很早,闲着也是闲着,随手掏出草稿本勾勾画画,瞥见楼下有棵郁郁葱葱的广玉兰,顺手勾勒下了轮廓。
待他轮廓勾完,恰好教室里同学来得差不多了,课也开始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节物理课居然相当浅显易懂,比起前两节课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到这里简直豁然开朗。
江雪樵听得认真,做题做得也顺,课上就把回家作业写得差不多了。
他最后收拾好东西,慢条斯理地准备离开,出教室前轻声和老师说了再见。
他揉着疲惫的眼睛,刚准备再次塞上耳机,身后忽传来熟悉的声音。
韩舟快跑两步跟上来,带着一如既往干净又温和的笑,“你是住白杨苑吗?”
江雪樵轻轻点头,又听见韩舟说,“巧了,我也是,要不我们一起?太晚了一个不太安全。”
江雪樵本能地有些排斥,但对方出于好意,他不好拒绝,只是又默不作声点点头。他看见韩舟推出自行车,但没有骑,而是陪他慢慢地走。
“你是哪个初中的?花中还是石中?”韩舟问。
在这一块上学的学生,大多是这两个初中的。
“石中。”江雪樵犹豫片刻,摘下了耳机。
“怪不得之前没见过,我是花中的。”韩舟偏头看着少年漂亮的侧脸,忽道,“话说,你是不是作文写得很好,还得过奖?”
江雪樵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但也如实回答了,“是。”
“我就说,看见你第一眼就眼熟。”韩舟笑道,“我们学校订过青年报,临近毕业那会儿办过征文比赛,还把得奖者的名单放出来了,我记得有你。”
韩舟顿了片刻,又道,“我印象很深,是篇很好的文章,很有灵气。”
江雪樵笑了笑,他知道韩舟并不是客套话,不然也不可能到现在还记得报纸上看到的他的长相。
少年声音温和,“谢谢。”
补习班外的长街上路边摊绵延不绝,烧烤滋啦滋啦冒着热油,滚烫的香味儿混杂在褪去暑气的晚风中,门店的灯火五光十色,连着天边粉紫色与黑色相融的晚霞余晖。
江雪樵没有说话,韩舟也没有开口,他们沉默着走在白日那条浓荫如水的路上,只能听见自行车轮碾过干燥土路的声音。
小区门口,景观河上影影绰绰漂浮着灯火的碎影。
“明天见。”
韩舟温润的声音散在夜风中,少年跨上自行车,背着书包,消失在了夜幕里。
江雪樵塞上耳机,他没急着回家,这个点回家家里并没有人,他走到单元楼里,进了电梯,按到最高楼层,通往天台的楼道昏暗,他没开手电筒,凭着熟悉的记忆推开天台老旧的门。
那一瞬间,清凉的夜风灌进宽大的衣服,似乎吹走了一天的烦闷疲惫。
轻音乐的声音俏皮叮铃,像是雨点绵密,又像是雨后初晴。
他支着脸趴在栏杆上,那是连接两个单元的木质栏杆,借着单元楼之间空隙,往一边看的旁边公园昏暗的灯火,看不见的地方是一块绿翡翠似的宽阔湖面,另一边则是车水马龙的彻夜灯火。
江雪樵在夜风中惬意地眯起眼睛,他倚着栏杆听完了一首又一首歌,随后转身离开天台,若无其事地回家热上饭,写作业,刷会视频,又熬夜看完本书。
平淡的生活一如既往。
那之后,他每天都会在补习班遇到韩舟,他们见面会打招呼,课结束了又会一起离开,只是回去的路上不再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