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从顾言家出来时,夜风吹得他指尖发凉。他攥着沈砚送的新贝壳手链,链绳勒得掌心发紧,却没像往常那样掉眼泪——或许是这些天的情绪已经耗尽,或许是终于做出选择后,心里反而多了点空落落的平静。
他没立刻给沈砚打电话,而是回了老房子。推开门,玄关处还放着顾言送过来的箱子,里面的陶艺工具套装静静躺在最上层,蓝色的包装盒在昏暗里泛着柔和的光。林溪蹲下来翻了翻,摸到一个小巧的陶土块,是他当初想给顾言做生日礼物时剩下的,边缘还留着他慌乱中掐出的指印。
他把陶土块捏在手里,坐在地板上直到后半夜。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都是沈砚发来的消息,从“到家用告诉我一声”到“是不是累了?早点休息”,没有一句催促,却让林溪心里更沉。他知道沈砚在等回复,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自己刚从顾言家出来,说顾言的眼泪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说他现在连面对沈砚的勇气都快没了。
直到天快亮时,林溪才给沈砚回了条消息:“我到家了,抱歉让你担心了。关于你说的重新开始,我想……我们先慢慢来,好不好?”
消息发出去没两分钟,沈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溪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沈砚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像是也没睡好:“溪溪,你不用急,我都听你的。慢慢来,多久都可以。”
“我现在还没办法立刻忘了顾言,也没办法立刻像以前那样对你,”林溪的声音很轻,怕自己一用力就会哭出来,“我怕我会伤害你,就像伤害顾言一样。”
“不会的,”沈砚的语气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知道你需要时间适应,我会等你。我们不着急确定关系,就像朋友一样相处,好不好?偶尔一起吃个饭,聊聊天,等你觉得舒服了,我们再往前走。”
林溪攥着陶土块的手松了点。沈砚总是这样,从来不会强迫他做什么,哪怕当年他们闹得最僵的时候,沈砚也只是红着眼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而不是歇斯底里地追问原因。
接下来的日子,沈砚果然没提“重新开始”的事。他会在林溪下班前,提前在花店附近的咖啡馆等他,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林溪胃不好,不能喝冰的,这个习惯沈砚记了很多年。他们会一起去吃巷口的馄饨面,沈砚还是会把碗里的虾仁都挑给林溪,自己吃剩下的葱花;会在周末去公园散步,沈砚走在靠马路的一侧,像以前一样,把林溪护在里面。
但林溪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比如沈砚想帮他拎包时,林溪会下意识地往后躲;比如沈砚说起国外陶艺工作室的趣事时,林溪会想起顾言给她买的陶艺教程,然后突然沉默;比如路过以前和顾言一起去过的花鸟市场,林溪会忍不住放慢脚步,眼神里的愧疚藏都藏不住。
沈砚从没戳破这些。有一次他们在海边散步,林溪盯着远处的海浪发呆,沈砚忽然开口:“溪溪,如果你想顾言了,不用瞒着我。”
林溪猛地回头,眼里满是慌乱:“我没有……”
“我知道你有,”沈砚蹲下来,平视着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腕上的旧疤,“当年是我把你弄丢了,让你在别人身边待了这么久,你对他有感情,是应该的。我不会逼你立刻忘了他,也不会怪你偶尔想起他。”
林溪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沈砚的手背上。他以为沈砚会生气,会质问他,可沈砚只是拿出纸巾,慢慢帮他擦眼泪,像在照顾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沈砚,我是不是很坏?”林溪哽咽着说,“我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顾言。我好像永远都做不好选择,永远都在伤害别人。”
“不是的,”沈砚摇了摇头,声音很温柔,“你只是太善良了,总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却忘了自己也需要被好好对待。溪溪,你不用逼自己做‘完美的人’,也不用逼自己立刻‘选对’。我们慢慢来,哪怕你一辈子都没办法完全忘记顾言,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也没关系。”
那天晚上,林溪第一次主动跟沈砚说了很多话。说他在花店遇到的趣事,说老太太送给他的旧照片,说他最近在尝试做一个向日葵形状的陶艺摆件。沈砚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插一两句,比如“向日葵的花瓣要捏得圆润点才好看”,比如“下次我带你去我的工作室,那里有更好的窑炉”。
林溪看着沈砚眼里的光,心里慢慢暖了点。或许他们真的可以慢慢来,不用急着确定什么,不用急着忘记什么,就像海边的潮汐,慢慢涨,慢慢退,总会找到属于他们的节奏。
林溪开始尝试整理老房子里的旧物。以前他不敢碰那些和沈砚有关的东西,怕一看到就忍不住哭,可现在,他想试着把这些回忆好好收起来,不是忘记,而是放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慢慢消化。
他翻出了沈砚高中时的日记,就是那本放在旧书店里的蓝色封皮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今天看到溪溪穿了件白色的裙子,像小天使一样”。林溪忍不住笑了,指尖拂过那些稚嫩的字迹,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坐在教室里,偷偷在日记本上画他的少年。
日记里记满了琐碎的小事:“今天溪溪感冒了,我把我的围巾给他围了,他说很暖和”“溪溪今天捏橡皮泥捏坏了,哭了好久,我哄了他半小时,他终于笑了”“今天看到有个Alpha跟溪溪说话,我很生气,想把溪溪藏起来”。林溪一页一页地翻着,眼泪掉了又擦,擦了又掉。原来当年沈砚对他的喜欢,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早。
翻到最后一页,林溪看到一张夹在里面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和沈砚的合照,他坐在沈砚的自行车后座上,手里拿着一支棉花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沈砚骑着自行车,侧脸对着镜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溪溪说要吃棉花糖,我骑了三公里才买到,值了。”
林溪把照片贴在胸口,哭了很久。他想起当年沈砚为了给他买棉花糖,骑着自行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回来时满头大汗,却还是先把棉花糖递给他,说“快吃,别化了”。那时候他觉得沈砚很傻,现在才知道,那是沈砚对他最纯粹的爱意。
整理到衣柜时,林溪翻出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是沈砚以前经常穿的。他把外套拿出来,闻了闻,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味,是沈砚身上独有的味道。他想起当年沈砚把这件外套披在他身上,说“溪溪,别冻着了”,心里一阵发酸。
他把外套叠好,放进一个收纳箱里,然后把沈砚的日记、照片、还有那串旧的贝壳手链也放了进去。他想,这些回忆都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不用刻意忘记,也不用刻意回避,只要好好收起来,偶尔拿出来看看,就够了。
这天下午,沈砚来老房子找林溪,看到他在整理旧物,没有打扰,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林溪整理完,转身看到沈砚,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路过,就过来看看你,”沈砚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看到那个收纳箱,“都整理好了?”
林溪点了点头:“嗯,把以前的东西都收起来了,以后想看看,也能找到。”
沈砚蹲下来,打开收纳箱,看到里面的日记和照片,眼里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些。”
“都是很珍贵的回忆,”林溪的声音很轻,“以前我不敢看,怕想起你会难过,现在觉得,能有这些回忆,其实挺好的。”
沈砚站起来,轻轻抱住林溪:“溪溪,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把这些回忆留在身边,也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重新靠近你的机会。”
林溪靠在沈砚怀里,感受着熟悉的雪松味,心里慢慢踏实了点。他知道自己还需要时间,还需要慢慢适应,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了。因为他知道,沈砚会一直陪着他,不会逼他,不会催他,会等他慢慢走出来,慢慢靠近他。
晚上,沈砚带林溪去了他的陶艺工作室。工作室在一个安静的小巷里,里面摆放着很多陶艺作品,有可爱的小动物,有精致的杯子,还有一些没完成的半成品。林溪走进工作室,眼睛都亮了:“这些都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