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季缓缓起身,对上大阔步走进来的封竹西,得体地行礼寒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平章再迟上片刻,我这便要摆鸿门宴了。”
“小郡王。”众人也纷纷起身行礼作揖。
封竹西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后便接过许宣季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解了口渴之后才有心情跟他们打趣,“那我可得仔细提防着。你们一个两个都没安好心。”
“想必这就是徐公子了,果然风神俊雅,气度不凡。”许宣季的目光落在了封竹西的后头,深邃眼眸里的思绪平淡,几分打量恰到好处又不失礼数。
“今日许兄生辰,区区薄利不成敬意。”徐方谨拿出随身带着的锦盒递过去。
封竹西拍了拍许宣季的肩膀,“哎呦,你们这样互相端着累不累,别客气,大家都坐下吧。来迟了是我的错,今日的宴席算我账上。”
他许久未见到他们这些一同吃喝玩乐的友人了,进学理事之后便忙得昏天黑地,所幸有徐方谨在一旁指点迷津,他俩一顿饭都将就着吃,哪里有什么山珍海味,许久不见,他有些怀念醉云楼的饭菜了。
“我让人上菜来,平章这段时日忙,估摸也没来过醉云楼,新出了一道醉鹅可是让人拍案叫绝,我嘱咐掌柜今日多做些来。”
一听醉鹅封竹西眼睛都亮了,“知我者,堂浔也。我好久没吃顿好的了,整日就是埋头书卷闭眼卷宗的,这醉鹅我可得好好尝一尝。”
听到卷宗二字许宣季眼底闪过一瞬,抬眼时又对上了徐方谨的目光,两人素未谋面,却都从封竹西的口中听过彼此的名字。
起初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所谓,但真的看到徐方谨的那一刻,他心中警铃大作。作为在场为数不多见过江扶舟的人,许宣季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有人为了投其所好寻些长相相似的人接近封竹西,但都没有这一次让他感到不安。
人云画虎画皮难画骨,那分神似最难得。徐方谨论长相,不过二三分与江扶舟相像,但几分神似却极其添彩,极可贵的是他举手投足间又能让认识江扶舟的人说出不同来。这微妙的感觉总会让人多看他几眼。
“久闻徐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是平生乐事。许某不才,在京都客旅多年,做些小生意罢了,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敢请直言。”许宣季客气地招呼徐方谨在封竹西身旁的位置落座。
“客气,不敢当。”
徐方谨落落大方地坐下,自然坦荡地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探究和打量,举止悠然自适,仿若是在自家饭桌上入席一般,目光落在了正在垫肚子的封竹西身上,不由觉得好笑,伸手接过了他塞来的柑橘。
其他人看到他们如此亲密,都有些眼热,心中那几分不平愤懑又都涌了上来,他们在座的这些哪个不是跟着封竹西玩了几年才有资格入今日的宴席。徐方谨不过几个月便和小郡王关系密切,让他们如何意平。
“在京多年,还未曾知道有徐公子这样龙章凤姿的人物,不知徐公子从何处来。”
“徐某是河南新县人,前几个月转入京都国子监,入京不过两月有余。”
闻言,孙将时挑眉,“那徐公子又是在哪里与小郡王相识的。”
徐方谨淡淡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眉目隽秀,“赌坊。”
“噗—”有人一口酒差点噎住,直呛地咳嗽。
众目睽睽,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无话。
一直忙着吃的封竹西终于开口,“那都是缘分,慕怀的赌术是绝佳,你们都没见到那天慕怀在赌坊里是大杀四方啊。”
这下众人总算心底有了些安慰,找到了他们这些膏腴子弟吃喝玩乐的共同点,脸上勉强多了些笑容,看来小郡王还是玩心比较重。
“不过据我所知,徐公子似是在南都国子监犯了事才来京都的,竟能在赌坊里那么巧遇到小郡王,可见真是缘分不浅呀。”
那句“犯了事”让在场的气氛顿时凝固了下来,说说笑笑的玩乐声渐消,这短短几句话意味幽深,先点名徐方谨品行不端,后暗指他犯错了还能入学京都国子监,可见手段高超,再者“巧遇”封竹西是暗示他目的不纯。
封竹西眉头紧皱,放下筷子,刚想说两句就被徐方谨抬手制止,“想必这位就是孙侍郎家的公子,久闻家风端正,前日还在羊角胡同街大展身手,可见武艺不俗,是人中龙凤。”
这话里无一字贬损,却字字扎心。工部侍郎孙明宇前阵子被御史参奏在外豢养外室,苟且生女,宠妾灭妻,家风不正,失大臣之体。而正是因为这件事孙将时带一干人等到羊角胡同里大闹,却冲撞了长公主的鸾驾,被人当众赐鞭打十下。一连一个月,自觉丢脸的孙将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你……”反话正说,听者有意,偏偏孙将时还说不出什么来,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徐方谨轻轻将酒杯放下,清脆的一声却让人听出些不寻常来,“我此番入学国子监承蒙袁故知大人推举,不知这‘犯事’二字是何种说法?再者,我也是一月前才知晓平章身份。”